黃沙漫過蒼涼,暖了現世,柔了並蒂剪影。川兮撐起寬大的廣袖,流泄成洛水簾幕,將飛舞而過的黃沙擋在纏綿的唇外,柔柔挽著她的發。
千也煙藍的長發似有靈性般,落入她指間,柔順聽話。
“或許,你這一頭煙青,我亦能摧動。”半晌,松開絞繞的雙唇後,川兮試探開口。
自那日羌狼石像前她無意間摧動她發器,這半載來,千也總在逃避嘗試再與她發器相通,川兮試過多次後,這次換了法子。只要兩心相知,或許她的神識也能探進她無靈的絲發間,助她的絲發化為利刃。
“千千這煙藍的美,無靈實在可惜。”
千也聞言,退開身子看向蠻荒,又逃避了,“余非晚還沒有消息,聞少衍這些日子念叨的緊,快煩透我了,無法靜心。”
川兮知她不想再論下去,歎了一息,隨著她轉變了話頭,“他知道他定會歸來,只是擔心他受了心傷,想陪著他。”
聰明如她,什麽都猜到了。哪怕余非晚的事千也未提一言。
瓊鯨一族食伴為生,余非晚是族首之子,答應了千也要將瓊鯨一族的軍將全部帶來,就要令軍將們信服,他兒時便因不喜族中習俗離族,族眾盡知,若要讓他們信服,便要做好表率。而最好的明志,就是親自送走那個面紗女子,他唯一僅存的姐姐。他需待她生產後,親眼見證她的殞去,並善待要了她性命的伴侶。
聞少衍雖想不到這層,可僅僅知道他族有食伴習俗,就已夠擔心他的了。可蠻荒需要聞少衍帶兵,海族也不會歡迎他一個異族之人去見證禁忌的習俗,他無法去找他。
“生在羌狼一族,是我的幸運。”想到余非晚的遭遇,千也感觸道。
“亦是我之幸。”川兮側身看她。得一癡心無二的戀人,怎能說不是她的幸運。
兩人相視良久,俱是一笑。
“幸什麽幸!”良辰美景溫柔對視,歲月靜好之時,遙岑午喘著氣爬到了山頂,打斷了二人的靜謐,“你說你們沒事兒就爬這麽高,累死我了!”
南山羌狼墓園山巔的臨淵巨石上,兩人齊齊攏了眉峰回頭看向累得氣喘籲籲的遙岑午。
“什麽事!”千也乖張的性子可容不得她無故打擾她們難得的清靜。
半載練兵,她們能這般歲月靜好的日子可不多,今日風大,無法練兵,她們難得清閑。
“什麽什麽事!還幸運,我告訴你,你就沒想過你為什麽生在羌狼族,羌狼族何德何能有資格接納你這個異世之靈。”遙岑午坐到巨石下的一方小石上,仰頭眯眼,迎著陽光嫌棄的看她們。
兩人聞言都深深的看著她,一言不發。
羌狼族有什麽與眾不同,不消遙岑午說,千也立刻就能想到。是她母親煙藍的毛發。而這毛發,是她羌狼族族首一脈的傳承,是冷焰幽火的世襲。
“可我沒有靈念。”她沒有靈念,只有這一頭煙青,死靈三千,無一作用。既化不了發器,更無法使用冷焰幽火。
“她有!”遙岑午指了指川兮,又掐腰喘氣氣來,“千璃這死丫頭,折騰死我了,上山的力氣都沒有。”
“怪千璃幹嘛,現在是九月殷情期,是你殷情旺盛,她伺候你伺候的都沒力氣幫我查找祀獸來處了,還賴她!”千也看她指川兮,猜到什麽,趕緊跳下巨石,居高臨下的站在遙岑午面前炸毛。
她想岔開話題,可川兮亦猜到什麽,怎會容她再逃避下去,當即掠下石來將她拉到了身後。
“可是與她能摧動我發器之事有關?”
“你告訴過她?”千也一步向前,有些慍怒。她說過的,別與旁人說。
“來日親臨戰場,我希望你能服眾。”川兮低眉。未同她商議就私自詢問遙岑午可有禦發連靈之法,確實是她的不對。
“你又自作主張,前世對三三,你就是這樣。”千也冷道。
提起三三,川兮有深深的愧疚,她沒有說話,低頭默了聲。
兩人間的氣氛有些冷冽,遙岑午已然是有七情之人,來回看了兩人幾眼,撐著腰站了起來,直接擠到兩人之間,面對千也,“還記得放走延天卻的條件嗎?記得就收起你的脾氣。”
她放延天卻一命,來日她會保川兮一命。千也記得清清楚楚。聞言,她看了眼遙岑午,確認她是認真的。而後越過她看向川兮。
“你回去吧。”她一直未告訴川兮當年的條件,此時她也不該在這裡。
川兮感覺到這所謂“條件”是與她有關的,沒有動。
“還有你,為何她的憾古之路需要你,你也記得吧?記得就走。”遙岑午又轉身對了川兮。
她需要她,是因為她能成為她真正的利器,為她所控。她需要千也學會駕馭她的發器,來日對抗祀獸。
遙岑午寥寥兩言,就解決了兩人間的對峙。川兮深深看了眼千也,轉身下了山。
比起與延天卻有關的那個條件,她更希望她學會禦她絲發,能抵禦祀獸,保得性命。
“她很聰慧,你不該當著她的面提起當年的條件。”千也有些不滿。
“你也很聰明,我剛才跟她說的意思,你懂了吧?”
“我不想禦她發器。”
“因為前世記憶?你不是自詡通透,不會恨她嗎?”
她禦她絲發時,會喚醒前世記憶,那些三三心底的怨憤,剜心取血的折磨,隻那一次,那一瞬,她就怯懦了。三三受的折磨,是鑽心刺骨的絕望,一天又一天,她承受了很久。哪怕只是一瞬,她只是記起最後心源離體的痛,就已膽怯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