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提前歸來了?天帝陛下親率蓬萊將士攻打鬼族了,命我暫代蓬萊事務。”玉簟說。
“來不及解釋了,阿姊,你幫我把這個交給甘棠,他看了自然明白。”寄雪取下清秋劍上的劍穗,交給玉簟,轉身向下界的方向走去。
一路禦劍而行,到了人間,正好是扶風門地界。過路的行人正議論著蓬萊神祇與鬼族九公主決戰的事,她顧不上許多,拽住一個人便問道:“他們在哪?”
“什麽在哪?”
“九公主和蓬萊神祇。”
“無名洲,十裡坡。”
寄雪向十裡坡趕去。她恢復了蓬萊神祇的靈力,速度自然不是以前的她可以比擬的。旁人隻覺一道光影閃過,寄雪便抵達了鬼族九幽城外。
護城結界已經被攻破,寄雪穿過交戰的人群,到了忘川河畔。她禦劍飛過忘川河面,落在無名洲上。無名洲十裡坡上,她心心念念的少女手握朱顏刀,鮮血染紅了她的衣裙,她就站在那裡,宛若地獄裡盛放的薔薇花。
看見寄雪,花辭原本冷厲的眸子變得柔和了一些,她牽過寄雪的手,與她十指相扣。二人的對面,站著天帝、裴泫和庭壬域。
裴泫看著站在花辭身邊的寄雪,冷笑一聲,“風神閣下對花辭可真是情深義重,不惜為之與蓬萊眾神為敵。”
“敢問陛下,為何要滅鬼族?”寄雪無視裴泫的挑釁,抬頭迎上天帝的目光。
天帝好像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仰面大笑起來。笑罷,他說:“昔日蓬萊先祖開天辟地,分人、鬼二族。人族孱弱,唯有得道者可飛升成仙,成為蓬萊神祇。鬼族強大,擁有千載的壽命,生來便與蓬萊神祇無異。寄雪,你不覺得這對我們這些辛辛苦苦飛升的人來說太不公平了嗎?”
“那陛下可想過,為什麽人族雖然沒有長久的壽命,但是他們往往比我們要快樂嗎?”寄雪問道。天帝似乎真被問住了,他沉思了一會兒,沒有回答。
溝通無效之後,一場搏鬥在五人之間展開。
……
此時,蓬萊之上的無晴幻境中,嬌豔的蓮花開滿了水池。蓮池中央,一老者盤膝而坐,他雙目微闔,若不是他手中還在轉動著念珠,旁人會以為他已經圓寂。
“尊者,夜神甘棠求見。”一童子輕聲道。
尊者手中佛珠一頓,睜開了雙眼。那雙眼裡瞧不出喜悲,似極寒之地的堅冰。他打了個手勢,童子知道這是同意甘棠進來了,對甘棠示意,甘棠便走進院落裡。
甘棠在蓮池旁停下腳步,向尊者作揖,表明來意:“尊者,天帝率蓬萊神祇下凡去滅鬼族,小神鬥膽,請尊者……”
甘棠話沒說完,尊者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尊者手指微微一動,蓮池之上出現了一盤棋局的殘局。他對甘棠說:“你若是能解開這棋局,本尊自會相助。”
甘棠定睛瞧那棋局,黑子與白子各佔半個春秋,仿佛勢均力敵。再細瞧,發現無論下一步如何落子,棋局的局勢都無法改變。
這棋局該如何破解?
第39章 歸去來
再說鬼族九幽城外,蓬萊神祇如大軍壓境。洛易風身穿盔甲,正在死死守住最後的城牆。
手中的離歌刀染了多少鮮血,他記不清了;殺了多少蓬萊神祇,他同樣不記得。身後的鬼族將士已經接連戰死,七七四十九九幽騎又只剩下了兩人——一是他洛易風,二是他身側那個十年前剛剛入九幽騎的鬼族少年,名叫十七。若是算上早已經退出九幽騎的十六,應該算三人。洛易風想。
魍、魎二位殿主雖看起來只有十多歲的樣子,可上起戰場來毫不遜色。他們默契地配合,帶領鬼族將士斬殺了數位蓬萊神祇。
九幽城外滿是淋漓的鮮血,大多是鬼族將士的。因為一個蓬萊神祇可以斬殺數十乃至數百個鬼族將士。
這是戰況空前慘烈的一場戰役,也是人間的一場浩劫,而他們必須要贏。這個信念根植在每一個鬼族將士心中。這一次,他們不為金錢,不為土地,只為了他們的鬼族而戰。
衝鋒陷陣間,兩萬鬼族將士已經犧牲了五千人,其中包括魍、魎二位殿主。
又犧牲了三千人。十七的手臂受了傷,他還在繼續戰鬥,誓要戰鬥到最後一刻似的。
無晴幻境中,甘棠看著殘局,恍然想起自己和洛易風對弈時的場景。是了,那時他們也是棋逢對手,自己是怎麽贏的呢。想到這裡,甘棠靈光一現,從棋簍裡拿出一枚黑子,朝著棋盤一彈,棋盤倒下,棋子盡數落入蓮池中。
“尊者,這殘局便算是解決了?”甘棠問道。
尊者看著他的目光多了幾分欣賞,“面對一盤殘局,你舍得拋棄先前的積累,重新來過,真是難能可貴。天帝在哪裡?”
“忘川河中無名洲的十裡坡上。”甘棠回答。
九幽城外,鬼族將士只剩下七千人。這一戰不知道打了多久,洛易風感覺自己拿刀的手竟有些微微發顫。他隨手擦掉臉邊被濺上去的鮮血,強撐著自己站起來。
站起來的那一刻,他感到一隻手攥住了他的胳膊。他下意識以為是敵人,卻聽見泉水般泠泠動聽的少年音色:“易風。”
他側目看去,甘棠站在他身側,一手扶著他的胳膊。他望著眼前少年,輕輕笑了,“原來死去之前真的是會出現幻覺的……不過真好,臨死之前,還可以再看你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