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頭烏發隨意地挽在腦後,大腿上搭著一張白色羊絨毯子。
女人半垂著眼瞼,似有若無地想著心事。手裡的灑水壺一直保持著傾斜的狀態,漸漸地,水從泥土裡漫了出來,沿著花盆流了一地。
反應過來後,冷晚淺淺擰眉,尤為心疼地看著這一盆溢滿水的蓮瓣蘭。
突然,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
循聲,女人緩緩轉動過輪椅。一抬眼,便與突然出現在溫室裡的顧諾枝來了個四目相對。
天空放晴了,一縷冬日暖陽透過玻璃折射進溫室裡。
顧諾枝逆著光站著,整個人都被鍍上了一圈淡淡的金粉。即便萬千燦爛光點溢動,仍不及顧諾枝一雙杏眼來得清澈漂亮。
那些小說中描寫的會說話的眼睛,想來就是這樣。
“你起來了。”冷晚沉醉了半晌,率先開了口。
“嗯。”顧諾枝眯起一雙杏眼,乖巧地應了聲,隨即瞥見了女人手裡的灑水壺,“你這是……在澆花?”
“對。”
“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
“哦。”
“枝枝,你過來。”
“……好。”顧諾枝輕抿了一下唇瓣,垂著腦袋朝著女人走近。
剛一靠近,顧諾枝的手腕就被人給一把攥住,朝著一個溫暖的懷裡帶去。
“啊!”顧諾枝失聲叫了一聲,覺得有些失態,趕忙用雙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只露出一雙如林深小鹿般的清澈眸子,濃而密的長睫撲扇了一下,又一下。
身後的冷晚偏著腦袋,將顧諾枝這受驚的小模樣看在眼裡,不禁勾唇笑了笑。
“還犯困嗎?”雙手攬上顧諾枝的細腰,關懷地問一句。
“不!不了。”顧諾枝趕忙搖了搖頭,紅著臉回答。
“下午就要走嗎?”冷晚半垂下眼簾,冷不丁問一句。
“應該吧。”顧諾枝說道。
實際上,顧諾枝在回Z市之前,就已經提前訂好了返程機票,正是今天下午四點的機票。
可不知為何,當冷晚這麽一問,顧諾枝竟猶豫了。第一反應是不舍,不想這麽快就走,不想這麽快就離開冷晚。
“如果明天上午走的話,時間會不會太趕。”冷晚思考了幾秒,說道。
“也還好,明天的戲是下午的。”顧諾枝如實回答一句。
實際上,下午的戲,至少中午一點就得到片場。然而飛機要飛兩個小時,從蕭山機場到橫店還要開兩個小時的車。也就是說,最遲得早上九點以前的班機才行。
“算了,還是今天下午就走。”冷晚默默在心裡計算了一下時間,說道。
“……好。”聽女人這麽一說,顧諾枝沒由來一陣失落,卻佯裝著沒有表現出來。
“晚點走,我送送你。”拉過顧諾枝的一隻手輕握住,女人中和了一下方案,提議道。
“好!”這一下,顧諾枝才總算是開心了。
***
接下來的日子裡,顧諾枝再次開啟了緊張而忙碌的拍戲日常。
五天的時間轉瞬即逝。拍攝進度把控得很好,和預期中的一樣,最後一場殺青戲被安排在了元旦前夕。
天公作美,最後一場戲是一場雨戲,老天爺剛好就下起了淋漓小雨。
作為該劇的男一號,周南澈在三天前就已經個人殺青了。
倒是戲份不算多的女二號顧諾枝還沒有殺青,陪著葉冰薇演最後這一場對手戲。這一場戲,正好是全劇最後一個長鏡頭。
前景提要:女主孟窈在大義面前,親手擊斃了男主。實際上,倆人早就知道了對方就是自己兒時在福利院時的玩伴,可誰也沒有說破。
正邪不兩立,開出玫瑰花的槍支注定要用毒丨梟的血來祭奠。
文蓁蓁在得知哥哥被這個惡毒女人殺害後,將孟窈給騙了出來,本想趁機將這惡毒女人給推下懸崖。結果,反倒是自己不小心失足落了水。腦袋磕到了礁石,雖然最後被孟窈給救了起來,萬幸撿回了一條命,卻失憶了。什麽都記不得,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出於對文邦燁的愛與愧疚,同時也是為了保護文家唯一的血脈,孟窈決定將文蓁蓁“養”在身邊,騙文蓁蓁說自己是她的姐姐。
電影的最後一幕,講的便是第二年的清明節,孟窈帶著文蓁蓁去給文邦燁掃墓的情景。
清明節這一天,一如往年一樣。天陰沉沉的,烏雲四散密布,淋漓小雨一直下個不停。
今天的這場戲難度並不算大,一整天的戲拍下來,NG的次數很好。臨近傍晚,就還剩下這最後一條,拍完就可以全劇殺青了。
先是一個長鏡頭落在陵園的一棵松柏樹上,隨著鏡頭的緩慢推進,掠過“嘀嗒”著雨水的黑色雨傘,最後落在了文邦燁的墓碑上,停留在那一方小小的黑白照片上。
照片上的男子長相英俊,一抹人畜無害的微笑掛在嘴角邊。任誰也想不到,這樣的一個男人竟是手段狠毒的大毒丨梟。
其實墳墓裡並沒有屍體,眼前這一方黃土不過是一衣冠塚罷了。
墓碑前,飾演文蓁蓁的顧諾枝一身黑衣黑褲,手裡撐著把落滿雨珠的黑色雨傘。
“姐姐,這人是誰啊?”文蓁蓁久久地注視著墓碑上的照片,然後扭頭看向身側同樣一身黑衣的孟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