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許清竹和她的心理醫生討論過這件事。
對方給她的建議是慢慢觀察,如果有更多的小細節來輔證,那就說明兩人是同一個人。
因為許清竹對於被綁架的那段記憶很深刻,尤其是對於救她的人,所以那段記憶格外鮮亮,不太會出錯。
許清竹面對著她問:“那你爺爺奶奶是什麽樣的人?”
梁適忽地笑了,笑容裡帶著懷念和眷戀,“他們人很樸實,沒什麽錢,但掙到的每一分錢都想花在我身上。”
“我初中的時候去縣城裡參加跑步比賽,奶奶給我買了一雙五百的鞋。”梁適說:“可能對你們來說五百不算什麽,對現在的我來說五百也不算什麽,但那個時候,五百是我奶奶要攢兩個月才能攢到的錢。”
“還有爺爺,他特別凶,但他會騎自行車載我去很遠的地方,會帶我去捉蜻蜓,捉螢火蟲,會拿著一副世界地圖告訴我,世界很大,我不應該隻停留在這裡。”
梁適的眼裡泛著淚光,她看向許清竹:“所以我在他們去世以後往大城市走,我做演員,想要讓很多人喜歡我,因為他們曾告訴我,我一定會成為閃閃發光的人。”
許清竹抬起手,手心落在她側臉。
梁適的臉稍動,在她的掌心裡摩挲,“爺爺奶奶最想做的事情就是看海,但他們沒能看到,所以我來替他們實現夢想。”
第84章
“夢想”這兩個字在上學時會被頻繁提起。
從小學到高中, 梁適寫過所有關於“夢想”的作文都是:想帶爺爺奶奶去看海。
但一直在提,從未實現。
他們其實約定好了,等梁適高考結束, 然後一起去看海。
梁適做攻略,帶他們兩人出行。
然後等到梁適上大學,他們每年都要去旅遊一趟。
沒想到還未等到梁適高考, 爺爺就病重了, 為他治病花掉了家裡所有的錢, 那會兒爺爺躺在病床上, 怎麽說都勸不聽, 非要回家, 拚命在說醫院不管用,他沒事。
但他那會兒其實已經疼到晚上睡不著。
奶奶甚至也默認他的做法。
梁適知道,他們是想要把錢留下讓她上大學。
最後花光了家裡所有錢,爺爺也沒救回來, 奶奶也在某天清晨倒在了廚房裡,再沒醒來。
梁適沒有學費上大學, 很遺憾。
但不後悔。
即便爺爺沒救回來,但他們都盡力了。
可如果她拿著那筆錢去上大學, 對她來說就相當於踩著爺爺的屍體去看外邊的世界。
那太殘酷。
梁適站起來看向大海,望著起起伏伏的海浪, 大海無邊無際, 勾連著遙遠的天際。
梁適和許清竹說自己沒上過大學,在剛開始演戲的時候特別自卑,覺得自己德不配位, 所以她拚命地努力, 她想要自己配得上別人的喜歡。
她一直在往前走, 從來沒停下過。
梁適說:“我從來沒想過會站在聚光燈下,一切都好像是個夢一樣。”
“但你做到了啊。”許清竹拍拍她的肩膀,“你注定是個閃閃發光的人,會被很多人喜歡,會擁有很多愛。”
“可是後來,夢破滅了。”梁適低聲說。
“為什麽?”許清竹問。
“在我們那裡,女孩子和女孩子戀愛是不太被允許的。”梁適的記憶回到了離開那裡之前,鋪天蓋地的黑料,無數的謾罵和侮辱,把她所有的過去都挖出來,嘲諷她家世差,沒教養,嘲諷她沒有上過大學,嘲諷她癩□□想吃天鵝肉。
“我一直都喜歡女孩子,但我知道我的職業不允許我這樣做,所以我會跟好多人保持距離。”梁適說著笑了下,略帶苦澀。
淺褐色的瞳仁亮著光,而對面的許清竹就站在光圈之中。
“我已經做好了一輩子都不會愛人的準備。”梁適吸了吸鼻子,海浪聲像在給她伴奏,不斷侵襲而來的海水沒過她和許清竹的腳踝,浪潮褪去後,兩人的腳腕上都沾著細軟的沙子,“我習慣了一個人旅行,一個人睡覺,一個人吃飯。”
許清竹的手撫向她眼睛下的位置,指腹輕輕摩挲過她冰冷的肌膚。
梁適溫柔地笑,“我可以一輩子活在熱鬧中,再回到孤獨裡。”
許清竹的心忽地疼了下,她的聲音也變得溫和,“然後呢?誰打碎了你的夢?”
梁適抿了下唇,“也不能說是誰吧。”
“只能說這對我來說是個弱點,所以當別人把髒水潑給我的時候,我沒辦法解釋。”梁適的眼淚直接掉下來,未經臉頰落在沙灘上,埋入細軟的泥沙之中,再被卷入海浪裡,“但是許老師,我真的沒有做。”
“做什麽?”許清竹溫聲問。
梁適的眉頭皺緊,聲音哽咽,“我沒有在拍戲的時候對她鹹豬手,我也沒有喜歡過她,沒有趁著有吻戲的時候伸舌頭,事實上我和她都是借位的,我從來都沒對她有過非分之想,起初好像是有一點點好感。”
“她長得還蠻可愛,就是會特別貼心地喊姐姐,給我送一些小零食,還有暖寶寶,拍夜戲的時候會給我送蒸汽眼罩。”梁適說:“所以是有一點點好感的,但我知道我不可以,我不可以去喜歡任何一個女孩子,所以我跟她們保持距離。”
“但我不知道劇播完以後,她就說我……”梁適頓了下,“然後大家都在罵我,罵我為什麽這麽惡心,為什麽會借著劇的熱度炒CP,說我倒貼她。那些話我都看見了,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