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唯獨忘記了去愛自己。
許清竹穿著青色的呢子大衣,深藍色牛仔褲,腳上是一雙擦得鋥明的黑色及膝高筒靴,五厘米的根,顯得她整個人高挑又瘦削。
只是在秋風裡,她細軟的發絲被吹起來,她的衣擺也被吹起來,整個人都顯得蕭索又孤寂。
她在重重地歎氣之後,轉身往商場入口的方向走。
在梁適看來,就是有一種恨鐵不成鋼,那便不願多說的感覺。
梁適的手落下來垂在身側,腦海中不斷循環許清竹的那句話。
——我沒要求你必須跟我說什麽,也沒要求你要為我做什麽,你好好做自己。
“好好做自己。”
這五個字多難啊。
向來只會有人跟她說,你要努力往前走,你要立個什麽人設,你要成為別人喜愛的演員,你要去演觀眾喜歡的角色,你要表現出你最好的那面。
幾乎是所有人都在要求她完美無缺,要求她做別人喜歡的人。
卻還是第一次有人說——你好好做自己。
後邊大抵要跟的話是——我來愛你。
梁適的心不知被什麽填滿,軟得一塌糊塗。
在許清竹走出幾步後,在那句話在她腦海裡回響起第三遍的時候,梁適忽然勾起嘴角笑了。
她抬起腳小跑,沒幾下就追到了許清竹。
手拽住許清竹的小臂,許清竹轉頭,眼睛還紅紅的。
梁適張開雙臂把她抱緊。
在人來人往的街頭,路邊燈光昏黃璀璨。
梁適的腦袋埋在許清竹的脖頸裡,聲音低啞:“許清竹。”
許清竹的手在兜裡蜷縮幾下,最後還是沒伸手,隻哼了個尾音,“嗯?”
“你別氣。”梁適說:“我剛才很難過。”
許清竹的下巴搭在她肩膀上,還能感受到她的發絲,也能在這充滿煙火氣的人間裡聞到橘子清香,是和自己的同款洗發水的味道。
梁適說:“如果這時候你讓我哄你,我會不高興,還會覺得你無理取鬧。”
許清竹忍不住伸手掐了她腰一下,低哼了聲:“我本來就挺無理取鬧的。”
“怎麽會?”梁適低笑,是從那家店裡出來以後第一次發自真心的笑,笑得身體都在顫動,連帶著許清竹也跟著一起,“我們許老師是這世界上最善解人意的人。”
“去。”許清竹推了她一把,但梁適卻抱著她說:“今天我很難過,所以我不哄你行嗎?”
梁適說:“如果你很生氣,我明天再哄你行不行?”
許清竹原本掐她腰的手頓住,落在她腰間,“那我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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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清竹說要哄梁適,就帶她去樓上吃一家出了名的魔鬼辣火鍋。
梁適不太能吃辣,進這家店的時候她還揶揄,“這是在哄我還是在哄你?”
“哄你啊。”許清竹大言不慚地說。
她們跟著服務員往裡走,每一桌上的鍋底都是紅豔豔的,沒有一個人來這裡吃其他口味的東西,而好多人都被辣的嘴巴上了一層鮮豔的紅色。
結果到了位置上,面對服務員遞來的菜單,許清竹說:“我要一個雙拚的鍋底。”
還沒等服務員說我們這裡沒有雙拚鍋底的時候,許清竹就道:“一個菌湯的,一個番茄的。”
服務員:“?”
“不好意思,小姐,我們這裡只有麻辣,特辣,和超級辣三種口味,如果是想要雙拚,那只能拚一個清水鍋。”服務員耐心地介紹。
許清竹看向她,眼神清澈,用很禮貌的語氣道:“但我妻子不能吃辣,我想讓她吃這兩種口味,你可以幫我上兩個清水,我自己煮行嗎?錢照付。”
服務員為難了,大抵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要求。
不過也不是太難滿足的事情,服務員就給她下單了兩個清水鍋,沒有算她的錢。
許清竹又點了一些菜,等到服務員走開以後,梁適才不解地問她:“為什麽來專門吃辣的地方不吃辣,而是要提其他的要求?”
許清竹沒解釋,隻說:“你等我五分鍾。”
隨後起身離開,走過那一桌桌紅豔豔的火鍋。
五分鍾後,許清竹拿了一包速食的菌湯鍋底和番茄火鍋底料回來,她撕扯開包裝袋,把這兩袋調料倒進去。
她們這一桌頓時顯得格格不入。
“梁老師。”許清竹低斂著眉眼,用公筷把鍋底攪勻,等水沸騰間隙和她說:“不是在什麽場景裡就必須去做什麽事的,你偶爾可以學著去打破規則。”
許清竹的聲音很輕。
梁適隔著氤氳的霧氣看她,火鍋店裡滿是辛辣的味道,只有她們這一桌散發著菌湯和番茄味,一個奶白,一個猩紅,所有的一切都跟這個環境不一樣。
而許清竹聲音再次響起:“人應當是自私的,無論你多麽偉大,都不應該越過人性。以及,打破規則,去掉束縛是真的很爽,這是我死過一次之後知道的道理。”
梁適:“……”
頓時就感覺眼前這頓飯不是火鍋,而是一鍋哲理。
這兩袋火鍋底料原地升華。
梁適把那盤肉煮進菌湯鍋裡,“別人吃紅我們吃白,確實還不錯。”
許清竹笑了下,然後從她手裡把那盤肉拿過來,用公筷往進放,“你別動,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