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看到的王姐像一場夢,但理智告訴她,這裡好像是她生活了很多年的地方。
她的嗓子乾啞,說不出話來,身體也僵硬地不像話,隨便動一動就覺得渾身上下都疼,頗有一種牽一發而動全身的感覺。
梁適費盡力氣才抬起手,想要伸手摁病床一側的鈴,但在她剛抬起手的時候,病房門被推開,熟悉的聲音響起。
“梁姐還能不能醒啊?我白高興一場。”
“能醒,再等等。”
兩道聲音傳來,片刻後,兩人不約而同地驚訝出聲:“你醒了?!”
小白像是瘋了一樣,用百米衝刺的速度跑出去找梁適的主治醫生,王昭昭則是筆挺地站在那裡,片刻後扶了扶她戴來當裝飾品的平光眼鏡。
梁適和她對望,像是跨越了世紀。
梁適閉了閉眼,一滴淚流下來。
心中五味雜陳,卻還是扯出個僵硬的笑。
梁適的聲音晦澀嘲哳,說的時候像是被鈍物打磨一樣。
她說:“王姐,我回來了。”
——好久不見。
王昭昭輕呼出一口氣,“還好。”
——還好你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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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來給梁適做了全面的身體檢查,確認她的身體並沒有大礙。
只是正常人在床上躺三個多月,多多少少也會有些問題。
而梁適面對的問題就是身體僵化,需要複建。
複建是個還蠻艱難的過程,尤其梁適回來之後發現自己在床上躺了三個多月,連馬甲線都躺沒了,她的身體太過纖瘦,和紙片人一樣。
梁適每天都會複建兩個小時左右,因為身體底子好,不需要做太多運動項目,梁適卻會給自己加練。
醫生的建議是兩個小時左右,所以小白會監督她走路,做有氧,而在睡前梁適都會給自己加練,平板支撐和仰臥起坐是她最常做的兩個項目。
她會做到自己身體無法負荷的臨界點,渾身是汗,累到疲憊得沒辦法胡思亂想才會躺在床上睡著。
以前她的睡眠質量很好,但是自從在這邊蘇醒之後,她的睡眠質量急轉直下。
哪怕是不斷給自己加練,讓自己疲憊,卻常常在半夜驚醒。
醒來之後下意識摸床的一側,然後才恍然發現,她回到這個世界了。
在這個世界裡,沒有許清竹。
梁適便會睜著眼睛發呆,或是側躺著,將腦袋壓在胳膊上,背對著窗外試圖入眠。
可是很難睡著。
她總會頻繁地想起許清竹。
一幀一幀,像是放電影那樣把過往的片段在腦海中放出來。
梁適也曾在夜裡無數次痛罵那個狗系統,肯定是因為那天卡了Bug,所以把她送回到了這個世界。
盡管她無數次痛罵,系統也沒出現過。
她經歷的一百天,就好像是一場夢。
一場她為自己編織的美夢。
黃粱大夢,終有一日夢醒。
隔了沒幾天,梁適就在想——那是一場夢吧。
可是要把許清竹歸類為夢境中遇到的人,她私心是不想的。
剛醒來的時候那種很真實的感覺已經消失了,日子在一天天過,就像是插上了箭一樣。
梁適的生活像是被摁了複製粘貼鍵一樣,重複又無聊。
早上醒來會看電視,小白給她買來早餐,督促她洗漱吃早餐,分明沒什麽胃口,一點兒都不想吃,小白卻會坐在病床前淚眼汪汪地看著她。
這場景在她們以前的相處中也常出現,但那是小白不想挨王姐的罵,淚眼汪汪地看著梁適,希望她不要在深夜給自己加餐。
更希望梁適不要碰奶茶快餐等高熱量食品。
現在卻是顛倒過來,小白每天都在給她畫餅:“梁姐,等你出院那天我帶你去吃麥當勞!肯德基!德克士!你想吃什麽就吃什麽,給你點炸雞腿!草莓芋泥啵啵!兩個漢堡!”
梁適在她的監督下會吃完她買來的早餐,然後在她的陪同下去醫院樓下散步。
哦對,現在她這裡已經是春天了。
她在這邊昏迷也是整整一百天。
對她來說,兩個世界的流速是一樣的。
當時她昏迷的時候,這裡還是冬天,再次回來,她們度過了平安夜、聖誕節、元旦和新年。
在她消失的一百天裡,這邊悄然過了一年。
梁適所在的城市是內陸一線城市,開車兩個小時只能開出這座城市,抵達這座城市的邊緣,看不見蔚藍的一望無際的海。
這邊常年不下雨,為數不多的幾場雨只會下在需要的時候。
比如春耕時,再比如要回暖時。
“一場春雨一場暖,一場秋雨一場寒”的諺語和這座城市的適配度很高。
剛剛下過幾場春雨的城市正在回暖,春風要比秋風溫柔得多,空氣太乾燥,病房裡的空氣加濕器二十四小時在工作。
醫院地上的雜草已經開始悄悄冒頭,乾枯的樹乾上冒出了綠色新芽。
處處都顯示著這座城市的生機勃勃。
梁適比以前更加安靜。
她以前就話少,現在更甚。
王昭昭和她說話時,還會發現她時常走神。
梁適在醫院複建了一周,再次做了個全身檢查,一切數據和指標都正常了,小白才幫她去辦出院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