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梁新舟也沒瞞他,“當初你還小。三妹妹丟了以後,爸和媽之間鬧得很僵,因為是爸把三妹妹帶出去弄丟的,媽那時候剛生產完不久,有些產後抑鬱的征兆,之後心理醫生建議她出去散心,再回來就帶著梁適了。”
“那梁適是從哪裡來的?”梁新禾問。
梁新舟說:“撿的。”
“從哪裡?”梁新禾又問。
梁新舟緩緩搖頭,“這些事怕是只有媽才知道了。”
他也曾問過,但邱姿敏隻說垃圾桶旁邊撿來的,看著小小一隻怪可憐的,便帶回來養著。
再多的,邱姿敏便也不說了。
他若是問多了,邱姿敏還會嫌他囉嗦,說他小孩子家家管那麽多幹嘛?
梁新舟便也沒敢再問,將這一切都藏在了心底。
“那三妹的消息呢?”梁新禾問:“這麽多年都沒找到麽?”
“爸媽一直在找,但沒消息。那些人狡猾得厲害,把嬰兒偷走賣掉,有些甚至跨國,將偷來的小孩兒偽裝身份偷渡到國外。怎麽可能找得到?”
梁新舟說著想起了一件令人唏噓的事,“那幾年丟孩子的也不止咱們一家,當初和咱爸一起出去的高總也丟了個女兒,就因為這個女兒,他老婆跟他離了婚,他也陷入愧疚之中,沒過幾年遇上金融危機,公司倒閉,他直接跳了樓,據說死的時候手裡還握著她女兒抓周的那支筆。”
梁父當初也動用了許多人脈,就是沒查到。
甚至線索就斷在了他們去玩的那座山腳下,種種跡象看上去都像是對家尋仇。
之後也只能自責愧疚。
當年高總為了尋找他女兒,幾乎是傾盡所有,但是還不到一歲的小孩子,不會說話,給點吃的就不哭了,尋找起來難度倍增。
多年過去,科技變得發達,但多年前的案子成為了懸案。
“最近我關注到東陵市破獲了一起人販子拐賣案,有小孩兒跟家裡人相認的。”梁新禾說:“萬一三妹妹也在裡邊呢?”
“那件事我也關注了,我已經讓人排查過了,沒有符合條件的。”梁新舟說:“而且……”
他頓了頓,很認真地問:“你很想把三妹妹找回來麽?”
梁新禾一怔,“難道不找嗎?”
“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找回來三妹,梁適該怎麽辦?”梁新舟沉聲問。
書房內頓時安靜下來。
秋天的雨說落就落,豆大的雨點子劈裡啪啦地打在玻璃上,細密的雨珠連成線在玻璃上蜿蜒,最終匯入地下。
不一會兒,遠處天際閃過一道刺眼的光,將灰暗的天空劃破不規則的口。。
轟隆一聲雷響起。
梁新禾遊離的思緒回還過來,他懂了梁新舟的言外之意。
——不找了。
“那畢竟是我們的親妹妹。”梁新禾皺眉,“爸媽一直都想找的吧?”
“這麽多年過去,你知道她長成了什麽樣子嗎?就算找回來,有感情嗎?”梁新舟冷靜理智到趨近於AI,“如果她回來,梁適肯定會離開。”
“去哪兒?”梁新禾問:“就算三妹回來,梁適也還是梁家人啊。她又沒有其他家人,吃的用的住的都是梁家給予的,她能去哪裡?”
“她在拍戲了吧。”梁新舟說。
梁新禾一怔,隨後不在意地說:“她拍戲才掙幾個錢?”
“但你沒發現她縮減開支了麽?”梁新舟說:“她這個月信用卡一分沒有支出,全部都是用的儲蓄卡,而我查了她的銀行流水,近半個月,她只花了不到一千五,還包括油費三百。”
梁新禾:“……”
當數據擺到面前,梁新禾才稍稍有些了真實感。
可他還是不太相信,揮金如土了這麽多年的梁適能立刻改掉這個毛病。
“我想她已經在給自己留後路了。”梁新舟說:“她應該不是剛知道這件事。”
梁適的情緒很平,和他談論起這件事也像在說別人的事情一樣。
態度良好,卻帶著幾分淡漠和疏離。
“梁適的到來挽救了我們的家,所以我承她這份情。”梁新舟看向梁新禾,“她也算是咱倆一手帶大的,和咱們有感情,就算她之前在外邊渾了些,也沒闖出過什麽大禍。更何況,現在變好了,我們為什麽要再讓一個人進來破壞原有的平衡呢?”
梁新禾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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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適和許清竹回到家後,瓢潑大雨已經下了起來。
車裡有傘,兩人也沒淋著。
回去後已經接近凌晨,梁適給梁新舟報了個平安後便回了房間。
許清竹亦然。
雨勢太大,風也刮得窗子呼呼作響,時不時還有驚雷。
梁適一躺下,腦子裡就像走馬燈一樣在思考晚上發生的事情,總忍不住去想老宅裡情況如何,梁新舟和梁新禾會如何做。
一直失眠到後半夜,她爬起來吃了顆褪黑素。
這才緩緩入睡。
但梁適又做了夢。
和這無邊雨夜相襯的,宛若落入無盡黑暗之中的夢。
夢裡的她仍舊在之前的房間,幽暗、密閉、透不過氣。
像極了棺材蓋的天花板發出幽紅色的光芒,房間內正對著床有一座遮著黑布的銅像,白色的床單上撒滿了白色碎紙,像是把碎紙機裡的紙張全倒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