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在身邊還沒多久,但就是會給人一種“你完全可以依賴我,因為我很強大”的錯覺。
這樣的人,似乎刀槍不入,沒有弱點。
從未見她露出過這樣的神色,所以這點兒小焦躁顯得難能可貴,也顯得可愛又迷人。
梁適還在磕絆著思考,該如何形容自己這略有些神經質的狀態,結果一回神發現許清竹就站在她身側,且用一種……很複雜的眼神看著她。
眼神中帶著寵溺和包容,還有一點兒促狹……甚至還有那麽點兒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梁適:“?”
“許老師。”梁適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往後縮,隨後一副被驚嚇過後的無奈表情,“你幹嘛啊?”
聽起來有點委屈。
許清竹說:“離你近點,聽得清楚一些。”
“我說不上來。”梁適搖搖頭:“這已經脫離我語言范疇了,反正就是……很討厭,很惡心就對了。”
她深呼吸一口氣,調整自己的情緒,“好了,你不用管我,去洗漱睡覺吧,忙了一天應該很累。”
“為什麽不用管你?”許清竹坐在她身邊,語氣隨意,“你還沒有說完。”
“我說完了。”梁適說:“就是那些。”
“背後的故事呢?”許清竹側目問,“不可能是無緣無故有這種心理的,以前也遇到過這種情況嗎?”
梁適:“……”
她沉默兩秒,繼而問:“許老師,你考慮過去當心理醫生嗎?”
許清竹:“……”
“我有過十年以上的心理谘詢經歷。”許清竹說:“久病成醫,你要這麽理解也行。”
梁適:“……”
在經歷了兩次無語之後,梁適無奈開口,“不是什麽大事兒,都過去了,你回去休息吧。”
梁適不停催促,許清竹卻不走,甚至把梁適伸出手推她的手一把握住。
指腹在她手腕處摩挲,正好摁壓在她脈搏的位置,低聲說:“我想聽聽這些小事兒。”
梁適忽地頓住。
那泛著涼意的手指摁在她的脈搏上,輕輕摁壓,讓她的尾椎骨都跟著麻了下。
梁適生理性地吞了下口水,原本要說的話悉數吞咽回去。
這酒店客廳的燈並沒有很亮,顏色昏黃,兩人距離本就挨得近,這會兒四目相對,梁適可以清晰地看到許清竹的五官。
像是蜜桃粉一樣的唇色,帶著些許波光瀲灩,鼻尖兒很翹,鼻梁很挺,眼間距剛剛好,深色瞳仁望著她,顯得格外深情,好似她整顆心都放在你身上。
梁適下意識輕輕舔了下唇,舌尖兒掠過唇畔。
許清竹的手指再次在她脈搏處摩挲,清冷聲線在耳畔響起,帶著似有若無的勾人意味:“梁老師,說說。”
很簡短的兩個字,卻像是有回音一樣,在梁適腦海中不斷回響。
尤其是她前邊喊的那三個字,又慢又緩,語調輕輕往上揚,卻又在尾音處落下來,不知是不是梁適的錯覺,聽上去像在撒嬌。
梁適的心驀地軟得一塌糊塗。
緊張了一晚上的心,這會兒才真正放松。
梁適看著許清竹忽然笑了,嘴角揚上去,腦袋往沙發上一偏,身體重心往後壓,連帶著許清竹的身體也往後仰。
兩個人雙雙落在沙發上,看上去像互相依偎的狀態。
許清竹順勢把腦袋落在了梁適肩膀。
很明顯,梁適的身體一僵,卻沒說什麽。
“真的想聽?”梁適壓低了聲音問,聲音裡帶著無限溫柔和繾綣。
許清竹的手指並攏,在她手腕處像是把脈一樣,低聲應:“嗯。”
“我有一次回家,發現家裡有三個男的。”梁適說:“他們把我家的防盜窗給撬了,然後正在翻我的東西,我看見以後就跑了,然後報警,但是沒抓到,我後來就搬了家,然後換了三重鎖。從那次之後,我從來不會給別人我家的鑰匙和密碼。我在的時候別人可以來我家,如果我不在,誰都不能進。”
這個故事講得乾巴巴的,沒有一個形容詞,也沒有任何氛圍感。
甚至被梁適講出來的時候沒感覺到危險。
可是當時的情況是,梁適只有十七歲,還未從失去至親的傷痛中走出來。
一個小女孩來到大城市打拚,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工作,然後租了一間地下室,那裡陰暗、潮濕,半夜還能聽到護牆板內的老鼠嘰嘰喳喳,好像是在吐槽這裡的環境不好。
那間地下室只有一間窗戶,唯一的一扇窗戶是這個地下室的通風口,也是在午間陽光最充足的時候,保證這間地下室能有陽光的地方。
安裝的防盜窗陳舊又破爛,只要拿一把扳手或是鉗子就能弄開。
在那座繁華的大都市裡,像她這樣租地下室的人數不勝數。
她不過是芸芸眾生中最普通的一個。
或許是她的樂觀,才沒讓她被生活打倒。
甚至在生活最難的時候,她還能苦中作樂。
可是那天她擰開鎖,發現有三個五大三粗的男人站在她房間裡翻翻找找的時候,她整個人都頭皮發麻。
她的貼身衣物被那些人拿在手裡,扔在地上,她為數不多的錢被從衣服口袋裡翻找出來,她疊得工工整整的被子被攤成一團。
十幾平米的地方,目光所至,無一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