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騷這個詞是晏如最先用的。有一回,地方官員給晏皋送了幾個揚州瘦馬,瘦馬精通詩詞,擅長媚術,讓晏皋幾個月都往她們房間跑。半年下來,揚州瘦馬的地位在晏府內高了不少,遇見晏如,也沒有了起初的尊敬,言辭間帶著挑釁,下一刻見到晏皋,又是嬌滴滴的女子。
晏如回頭與時笙說起的時候,就用了‘悶騷’兩字。
晏如抿唇,唇角抿出不悅的弧度,“悶騷兩字是貶義詞。”
時笙記住了,牽著手,一道回到晏如的庭院。
晏如是嫡長女,又是晏皋想做外戚的棋子,她所用的規製,都是最好的。一入門,就瞧見了秋千。秋千在燈火的映照下,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晏如滿腹詩書,平日裡只會與書打交道,在時笙的眼裡,她就是一個書呆子。
沒想到書呆子也會玩秋千。
“進去吧。”晏如輕聲說話。
時笙點點頭,進入屋內,她瞪大了眼睛,屋內鋪著厚實的毯子,溫馨中透著女兒家的嬌柔。
再看著奢靡的擺設,她好奇,“你爹怎麽那麽有錢。”
都是丞相,她爹吝嗇得世間難有,平日裡要些月錢都會被罵。
晏如卻道:“丞相有不同的作法,我爹的做法很普通,你爹的做法與眾不同。”
時笙抬眸,“你的話很大膽。”
確實,左右兩位丞相在朝名聲不同,時瑋清流,晏皋則恰恰相反,時笙早有耳聞,但外人所言是一回事,從晏如嘴裡說出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哥哥常說我離經叛道,如今想來,你比我更加厲害。”
“時笙,在這裡,權勢象征著一切,時相與我父親,他們二人都是陛下的左膀右臂,不會因這些小小的貪汙而有所不同。”晏如唇角揚起譏諷的笑,讓她整個人陷入一團冰水中。
時笙感覺自己太冷了,明明上巳已過,她還是被晏如凍住了。
不同於其他大家閨秀的內斂與羞澀,晏如清冷中透著膽大,她有著一股超出十九歲女子的深沉,身上有著許多人都沒有的自信與沉著。
“姐姐,你說的我不想懂。”時笙選擇性避過讓人不快的話題,脫下鞋子,抬腳踏在地毯上。
比起別院裡的地毯,腳下的軟了不知多少,她笑了,“姐姐可真會享受。”
晏如跟著她一道進屋,將一眾伺候的婢女都留在外間,關上屋門,屋內驟然暖和不少。
時笙挑了一地坐下,晏如遞給她一塊梨。
時徊花了心思得來的梨,在晏如這裡,只需說一聲即可。
逼仄的空間裡,氣氛逐漸沉重。
時笙若無其事般接過梨,輕輕咬了一口,晏如這才坐下,“白日誰將你帶走了?”
“是陛下,他請我吃點心。”時笙說了一句,一口將梨子吞入嘴裡,目光灼灼,“姐姐,那夜太子找你說什麽?”
“他來求我父親辦事罷了,父親不答應,他則來找我。”晏如輕笑著,眉梢眼角在燭火下顯得溫柔極了。
時笙眨了眨眼睛,吞下梨肉,晏如嘴裡的話不能全信,她匆忙,時笙覺得自己也不傻。當然,晏如願意說謊,她就聽著,沒有必要計較太多。
“晚上,我們住哪裡?”時笙環顧周圍,沒看見一張床,雖說地毯柔軟,可也不能睡一夜啊。
晏如站起身,走了約莫五十步,走到牆壁旁,轉動花瓶,牆壁突然動了,慢慢地展開,露出一間更深的臥房。
時笙目瞪口呆,忙站了起來,“姐姐為何弄出這麽一間房?”
“我喜靜,睡覺不願被打擾。”晏如跨進裡間,點上燭火。
裡間亮堂起來,與外間不同,這裡依舊是有地毯,但擺設偏向於簡約,一張案幾,一架書櫃,連衣櫃都沒有。
風格差了太多。
“先沐浴吧。”晏如走至牆壁一側,再度輕輕轉動書櫃上的一本書,門再度開了,裡面氤氳著熱氣。
沐浴的湯水都準備好了……
宴如一向內斂沉穩,就算早就做好準備,神色也沒有透出端倪。時笙與她相識十多年,也無法從小動作裡看出她的情緒。
比如眼下,浴室內氤氳的熱氣足以讓人浮想聯翩,晏如眼皮子都不顫一下,就好像沒有任何欲.望。
時笙想起那日,晏如瘋了一般地動作,讓她疼得皺眉。她越喊疼,晏如的動作更加深。
“一個人洗?”她不得不懷疑晏如的用心。
晏如看向她,眸色一如既往地平靜,“你想兩個人也可以。”
時笙不信她的鬼話,這麽隱蔽又刺激的浴室若是一人洗,不是要浪費嗎?
“我一人洗。”
晏如掀了掀眼皮,“裡面水深,你小心些。”
時笙不會泅水。她靜靜地看著晏如裝清高,“可曉得,你這樣會被天打五雷轟的。”
“不會,在這裡有避雷針。”晏如抬手,指腹由時笙的眉眼輕輕擦過,一路落在唇角上,相反,她的目光沉了下來,目露幽深。
時笙乍然明白過來,她不高興了。
好端端地為何會不高興?她回想兩人見面後說的話,除了家裡人外,就隻說到了皇帝。
時笙恍若明白什麽,“你吃醋了。”
晏如渾身一顫,白淨的面容上薄扇的眼睫輕輕扇了扇,心裡突然疼了起來,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