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聞言不禁自省,自己在怕什麽呢?
皇后與太子妃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手帕交,感情甚為親厚,方才不過是太子妃在安慰皇后罷了。
她自己安慰自己,漸漸壓製自己的惶恐,努力咽了咽口水後回道:“奴婢犯錯,就會緊張。”
“失手罷了,何必緊張,你且起來。本宮累了,你去備水。”時笙從悲傷中走出來,神色漸漸恢復,說完話後也沒有去看晏如,轉身走回寢殿。
丹青得到吩咐後,急急去安排沐浴。唯獨晏如站在原地,不知是該去找時笙,還是回自己的偏殿。望著丹青消失的背影,她還是決定回自己的偏殿,丹青已經起疑,她需與時笙保持距離。
她猛地深吸一口氣,等一等,等皇帝駕崩、等太子死了,等時晏兩家扶持新帝繼位,她和時笙才可以不用顧忌旁人的眼光。
夜色已深,萬籟俱寂。
中宮的燈熄滅後,時笙躺在榻上,輾轉難眠,翻來覆去後,守夜的丹青隔著錦帳詢問,“皇后娘娘,您可有哪裡不適?”
“沒、沒有。”時笙莫名惆悵,望著丹青的影子,心中憋屈得厲害。
丹青是皇帝留在她這裡的眼線,她的一舉一動都在皇帝眼裡,想做什麽,都是不成。
若是尋常,她定會爬窗去找晏如。
“唉……”她長長歎了口氣,翻過身子,背對著丹青。
她心裡難受,徹夜未眠,清晨起來的時候,高銘就來了。
皇帝在上朝,今日不是他當值,趁著時間早,他特地來見皇后。
時笙懨懨不快,見到他來也無喜色,身子恍若沒有骨頭般倚靠著軟枕,她問道:“內侍長來做甚?”
高銘滿面喜氣,回道:“得您一言,臣收益良多,今日想來感謝娘娘。”
東宮失火,陛下大肆清洗,裡外都換了一層,幸好皇后提前告知,他這才有所準備,減少了少損失。
在宮內,人人都有人脈,高銘的人脈良多,但並未因此傷及根本,這是一點,另外一點,他自己的官職保住了。東宮大火,他額也有責任。這回,不少人都死在裡面,唯獨他站得穩穩當當。
這就是提前準備。
時笙面色不豫,見到丹青站得筆直,心裡更覺憋屈,擺手示意伺候的人都退出去,自己同高銘說了悄悄話:“你既想著感激,本宮就不與你客氣了。”
高銘作揖,“娘娘吩咐。”
時笙直言:“陛下在長春宮有哪些暗探?”
高銘唇角的笑意止住了,小皇后看來不傻,他笑了笑,說道:“娘娘吩咐,臣自然去辦,跟前伺候的唯有丹青。不過您不可忽視丹青,不然陛下會不高興的。”
時笙犯難了,人就在眼前盯著,她如何擺脫。
小皇后唇角抿著一條直線,極為不快。高銘好意道:“丹青行事穩重,也是陛下給您的好幫手,且她心地好,娘娘不如收為己用。與其想著將人推開,不如想著收下自己麾下,畢竟丹青走了,還有無數個丹青在後面。”
時笙茅塞頓開,“丹青跟隨陛下多久?”
“不過幾年罷了,她的主人是您。她與長春宮的榮耀掛在一處,她是聰明人,不會隨意背叛您。臣來是想告知娘娘,陛下有廢太子之心。”高銘輕聲細語。
“廢太子?”時笙驚訝,太子與晏家剛站在一條線上,陛下費盡心機保持朝堂平衡,怎麽說廢就廢。
她揉了揉自己的額頭,感覺腦子不夠用了,她還想問,高銘朝她深深作揖,“時辰不早,臣需回去了。”
得一報,還一報,話已到位。
時笙不敢再留他,吩咐丹青去送,自己一人在殿內揣摩。
不出片刻,時瑋在外求見。
時笙忙親自去迎,小跑著出殿,親切地攬著他,“阿爹,你的病可好了?”
時瑋面色憔悴,整個人瘦了一圈,見到時笙也沒有惱怒,隻緊緊握著她的手,“近來可好?”
“可好了,陛下待我也好,只要我開口,他都會滿足。阿爹,你養好身子,女兒才會過得好。”時笙眉眼彎彎,摟著父親回殿,吩咐人都不準靠近。
時瑋情緒不佳,心思都在女兒身上,肉眼可見時笙消瘦了些,他既心疼又無奈,嘴裡依舊罵了一句:“狗皇帝,太不厚道。”
時笙捂嘴偷笑,“爹,你真霸氣。”
“你爹我上罵皇帝,下罵奸佞。”時瑋得意洋洋,由女兒扶著在坐榻上坐下,掃視了一圈寢殿,心裡有些釋懷,“算他有良心。”
“阿爹,高銘說他有廢太子之心。”時笙說起了正經事,“女兒不懂,但太子必然是保不住了,女兒想過繼皇子,由您和晏相鼎力支持,我與晏如才可全身而退。”
殿內寂靜,時笙將聲音壓得很低,她知曉丹青就在外面聽著。
時瑋是老狐狸,女兒警惕,他自然明白隔牆有耳,自己悄悄說道:“晏家時家本就是能威脅儲君的權臣,如今,晏家失策,時家又沒有女兒,都失去了政治聯姻的作用。也就是說,狗皇帝將晏時兩家踢出圈子裡。”
他麽的狗皇帝,太不仁義!
“晏皋野心足,疑心重,不是自己的女婿不會信任,眼下太子將晏如推入火坑,晏皋不滿,倘若再廢太子……”
時瑋說不下去了,煩躁地在殿內打轉,走一圈嘴裡罵一句狗皇帝,聽得時笙連連捂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