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口斷斷續續道:“這,這便作我姐妹二人叨擾您的……”
“使不得,使不得。”
婦人哪裡見過這般嬌女落淚的模樣,且那銀鐲子光是瞧著就不凡得很,鄉下人從來沒見過這東西,她也不敢收。
柳九檸不說話,就這麽保持著遞鐲子的姿勢,模樣又可憐又固執。
最後婦人還是收下了那鐲子。
這個小村落裡也沒有大夫,婦人本打算帶著柳九檸去鎮上尋一個,但被柳九檸以自己也曾學過幾分醫術身上也帶有藥草給勸了下來。
婦人家並不算太大,勝在乾淨。
柳九檸帶著帝王在婦人大女兒的屋裡安置下來,正打算謝過那位帶他們來村子的壯漢,這才發現人沒了影。
問過婦人,才知道那是隔壁屋的侄兒。
想著這幾日也還能見著人,便沒急著去道謝,尋婦人要了個鍋,就開始挑挑揀揀從油紙包裡給帝王配藥。
她可沒忘記對方胳膊上的刀傷。
這傷肯定是不能暴露在外人面前,風險太大。
柳九檸只能用‘姐姐在水裡撞到木頭傷了手’的借口,來煮一鍋熱水去處理。
至於熱心腸的婦人,被她哄去看燒的那小鍋藥了。
這也不是柳九檸第一次處理傷口,手比上次還要穩,身上帶的藥不多,好在有一小瓶傷藥。
忙活到天色漸晚,才處理完。
給帝王喂藥的時候出些了些小插曲,對方怎都吃不進去。
好在柳九檸還記得上輩子看的電視劇裡那些細竹喂藥,沒有淪落到嘴對嘴的地步。
黃嬸家中人口簡單,兩兒一女,都未到十歲,柳九檸也不用再花心思去應付。
晚上簡單吃了些粗糙到難以下口的飯菜,蹭了帝王幾口藥的她也累得不行,在房門與窗戶都做了些防止人進來的小機關後,才沉沉睡下。
就這般過去兩日。
帝王一直沒醒,柳九檸也慌了,她時刻注意著手臂上的傷勢,又時不時用冷毛巾給帝王覆蓋腦門,還不忘給對方腦袋上那一個大包上點藥。
最重要的是,她信奉多喝熱水的科學方法。
極力促進帝王體內的新陳代謝。
想著若是第三日再不好,就去鎮上請個大夫回來看看。
大半夜,柳九檸愁得實在睡不著,將藏在身上各個角落的碎銀子都取了出來,就著月色數影子。
隱隱約約聽到床榻那邊傳來的動靜。
她連忙將影子都往懷裡一揣,飛一般的奔到床前。
帝王果然醒了,甚至口中還在念著些什麽。
她湊近細聽。
“如…如廁。”
……
柳九檸突然心虛了,她好像,給帝王除了每日喂藥外,還灌了五六鍋熱水。
她將神情全藏進黑暗中。
扶起已經醒來的帝王,去解決生理問題。
處理完這小小小意外後,柳九檸本想跟帝王商量一下眼下的處境,但沒想到對方沾了床,又昏睡過去。
所幸人確實是醒了一次。
次日。
柳九檸是被外頭吵吵鬧鬧的聲音給弄醒的,看著身旁帝王微微皺起的眉頭,便知道對方對外界的聲音是存在感知。
摸了摸額頭,也不怎燙。
順利的話,今日應該可以醒來。
外面是在吵得很,病人還是需要靜養,於是她打算去瞧瞧究竟發生了些什麽。
在出門前,她還不忘用從女官處問來的易容粉抹了抹臉。
遮掩幾分顏色還是很有必要的。
小村落裡的人也知道黃嬸家收留了對從洪水裡僥幸活下來的姐妹。
窮鄉僻野,人也不算太壞,心還是有幾分善念。
見著陌生人從黃嬸家走出來,也只是好奇打量幾眼。
柳九檸看著前幾日那位好心壯漢被圍在人群裡,可憐兮兮的蹲著,再見一潑婦般的女人指著壯漢哭哭啼啼的說著些什麽,便走到婦人群裡的黃嬸身旁。
也不用她開口詢問些什麽。
周圍七嘴八舌的婦人們一人一句就拚湊出了前因後果。
那位前幾日幫了柳九檸的好心腸壯漢叫石青,原是那哭哭啼啼潑婦家男人中的侄兒,出生時沒了娘,三歲時燒了一場變得有些死腦筋,四歲又沒了爹,之後一直跟著自家大伯。
大伯家中本就不富裕。
這石清又能打小能吃,一頓都能乾三四十個饅頭,普通人家哪裡養得起。正巧模樣周正,鎮上又有位宮裡出來的公公,說是有門道進宮。
於是大伯家便將石青送了過去,雖說淨了身斷了後,可好歹也能混口飯吃,不至於餓死。
一切本好好的。
可誰知這石青太能長個了,都臨到宮門前,石青竟長得比普通男子還高大。
沒辦法,只能送歸家。
還是那位公公好心腸,也沒不管不顧,好好的把人送了回來,還倒貼了幾百文。
石大伯也沒辦法,只能咬咬牙,繼續把人養著。
年歲越長,身形越大,吃的也就更多,甚至那心智都沒長幾分。好在乾活也是一把勁,沒災沒禍也能繼續養。
可誰知今年雨水多,田裡都遭了殃,侄兒半月的口糧就抵他們家半年。
柳九檸也聽得明白了,石家這是打算將侄兒賣掉,但又顧忌著這石青能打能走還認路,怕人賣了還自個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