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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默默放下簾子,接過手帕,擦了把臉。
一時間也醞釀不出什麽睡意,正琢磨著要做些什麽來消耗這漫長的光陰,貼心的女官就已經為她準備好了選擇。
說是暈車馬不宜睜眼。
便給準備了宮裡閑暇時曾翻讀過的話本子,念著聽聽。
柳九檸也覺得聽話本是個不錯的選擇,墊個枕頭在後腰,尋了個舒服的姿勢,闔眸,伴著窗外風聲雨聲,靜靜等著。
女官一開口。
驚得她直接睜開了眼睛,直勾勾盯著女官那一張一合就能發出各種聲音的嘴。
這哪兒是念話本啊!這可是傳說中的口技!
直接把話本裡簡簡單單萬馬奔騰四個字給整活了!
柳九檸來了精神,就連身子都坐直了少許,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女官,耳邊傳來陣陣仿佛有聲畫面般的場景。
太…太強了。
不管男女老少或是人是畜,皆惟妙惟肖,更強的是就連某些大場面複合而成的聲音都能模擬得八九成。
簡直令人歎服!
這一歎,柳九檸車不暈頭不痛,再顛簸的路,雙眼緊閉耳朵豎起,就連自己身在什麽地方都忘了。
聽得那是如癡如醉。
人物鮮明,劇情緊湊,比科技時代的有聲讀物還要略勝一籌!
伴著風聲雨聲還有那偶爾就來上幾道的雷鳴,時間不知不覺就過去大半日。
趕路的馬車基本沒有停歇過。
午間的飯食也是隨意用了些乾糧。
天色漸暗時,雨也依舊在下著,甚至更大了幾分。
好在這一路都沒出現什麽岔子,車馬順利在天黑之前趕到了預計的客棧歇息。
隨後幾日也是如此趕路。
天微微亮便啟程,黑暗襲來的前一刻,才停下車馬。也不知道是誰策劃的這行程,竟也每次都恰恰好到小鎮字或是偏僻的客棧。
期間也遇上過黑店打劫。
然後那可憐且不太長眼的黑店理所當然的被他們這個小車隊給反打劫順帶壓去見了官。
大雨小雨下了又停,停了再下,地面壓根就沒乾過。
柳九檸撩開簾子看向外頭。
放眼望去偶爾飄著幾根草的水面都不見邊際,還以為是個大湖,實際上全是被水淹沒的荒地,即便是再不懂農耕之事的她,也默默在心裡歎了口氣。
這雨若是再不停。
怕可不只是江河漲道的問題了。
柳九檸再憂心忡忡,也沒辦法更改天氣,再加上暈車症狀反反覆複,乾嘔幾下,便乖乖放下簾子,躺在馬車的軟塌上醞釀睡意。
許是這幾日難受得實在厲害,她睡得不怎踏實,且噩夢連連。
便是醒來,也心緒不寧。
原本預計今夜是宿在一個還算繁華的鎮子,但因這鎮子臨近江河,他們車馬才剛停下,便被衙役告知要雇幾個壯年男子去加固堤壩。
雨下了太久。
今日雨勢又複大。
便是連夜加固,也不能出現夜裡決堤這等駭人事情。
附近村鎮的青壯年都被叫了去,而他們這些外來者,也只能由官府支些銀錢雇傭。
多一個人也是多一分力。
這個時候,可沒有誰會嫌人少,亦沒幾人會去躲避,畢竟這都事關自身性命。
最後車隊裡去了大半的人。
女眷自然是待在客棧裡,病秧子丈夫因著‘身體不好’也不可能在這雨夜出門,身邊也留了些瞧起來頗為瘦弱的侍從。
豆大的雨劈裡啪啦打在屋簷上。
柳九檸也不知道那些去加固堤壩的人是什麽時候回的來,總之天微亮的時候,馬車也照常開始趕路。
出門的時候依舊是大雨傾盆。
大概是因為柳九檸總惦記著昨日衙役說的堤壩事情,再加著鎮上氣氛著實沉悶得緊,反覆暈車好幾日使得身子也不舒服,便覺得自己胸口壓了塊大石頭。
喝了點清粥暖暖胃。
上車後,她很快就著這暖意眯起了眼。
柳九檸也沒能睡多久,迷迷糊糊間,似是聽到了好些嘈雜的聲音,除了風聲雨聲外還有數多人走動的聲音,以及利器發出的碰撞聲。
半夢半醒的她剛皺起眉頭,便被無聲搖醒。
睜開眼眸,正想開口詢問,就見女官神情滿是防備的將她護在身後,面容嚴肅。
再聽著外頭連大風大雨都遮掩不住的打鬥聲。
她渾身一個激靈,也徹底醒了過來。
柳九檸迅速翻出自己的大包袱背在身上,雙手緊握著,坐在軟塌上的身子也從未如此挺直過,她不敢也不能掀開簾子往外看,一切只能靠自己的耳朵去聽外頭的動靜。
也不知道那些賊人都是誰派遣而來。
除了打鬥聲與刀劍相對的聲音外,竟也無其他動靜。
又想起昨夜車隊裡大半人都去加固堤壩,怕是損耗的體力跟不上,而外頭風雨與雷鳴皆大作……
她這顆心,也不上不下,憂得很。
柳九檸從來沒有覺得時間的流逝是這麽的緩慢,她在心裡默數著數,數著數著,連數字都顛倒不少,外頭的動靜依舊沒有平息。
直到一根箭,嗖的插進了馬車裡。
緊接著,無數利箭,嗖嗖嗖的鑽了進來。
……
她眼睜睜看著女官徒手接箭,再從懷裡掏出一軟劍,三兩下就把所有攻擊給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