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低渾身氣勢的同時, 再偶爾以手掩嘴咳嗽上兩聲。
待這位新出爐的夫人終於停下話頭,瞧著對方那仰頭用那副理所當然要換輛更舒適馬車的姿態, 她只是輕輕咳嗽兩聲,面無表情的將視線落放到侍女身上, 開口說道:“既然夫人嫌這馬車簡陋不想同行,你便送她回去吧。”
……
柳九檸察覺到帝王話中沒有半分開玩笑的意味, 臉上好不容易才擺出來的神情瞬間就僵硬得不行。
有沒有這麽玩不起的!
假身份就是如此,她不過是按著劇本設定去說話而已,一言不合就開口把她送回去是怎麽回事?
人設都張羅好,還能收起來?
“誰說的不想同行?”柳九檸可不想這到嘴邊的鴨子都能放飛, 但要她低頭,心下又不是很爽, 便黑著臉,冷聲說道:“這江南我定是要去, 不然可不知道郎君會不會被小妖精勾了魂呢!柳紅,扶我去後頭。”
想撇下她?
沒門, 連窗戶都沒得!
小小的對帝王陰陽怪氣一番後,柳九檸就像是雲老將軍家中的雞王不敗那樣, 即便是被落了面子,也微微仰著頭翻著白眼神氣十足的走向那架明顯就屬於她的車架。
直到她的身影全然消失在馬車簾子後, 這過於熱鬧的車隊方才安靜了些許。
而見證完這幕的柳卓毅臉黑得堪比鍋底, 他這九妹妹, 未免也狂得太過分了些。
好在帝王隻心想著啟程才沒去計較。
若再這般繼續放任下去, 總覺得會釀成非常恐怖的後果。
他倒是想同妹妹好好交談交談,但眼下車隊就要出發,由於假身份方面的限制,於情於理都找不到個能單獨與‘遠方表妹’說話的時間。
好在這路還長著,而他這位九妹妹坐馬車向來都是要睡覺才行,應當不會再出現方才的場面。
柳卓毅確實足夠了解自家妹妹。
這才上馬車沒多久,還沒等車隊啟程,柳九檸讓女官在足夠寬敞的馬車裡鋪好了睡覺的臨時床榻。
甚至貼心的女官還從馬車下翻出了好幾個個她在宮中喚人特製的方形或圓形抱枕。
當然,由於假身份的限制,這抱枕外層的布料肯定沒有宮中的那麽華貴,什麽上好的皮子或是絲綢都不大能用。但兔毛的手感也舒服得很,軟軟的棉質紗布也另有一番舒適。
柳九檸就這麽舒舒服服的躺下,枕著蓬松柔軟的小枕頭,懷裡又抱著個兔毛抱枕,腰間腿邊分別靠著倚著棉質紗布的小小枕頭。
這馬車的感受瞬間就舒坦了不止幾分。
早早醒過來候著帝王的她很快就生出了幾分困倦之意,打了個哈欠,也不用過多的言語交流,貼心至極的女官便把第二層遮光的車簾子給放了下來。
眼前一片黑暗。
柳九檸也漸漸陷入了夢鄉之中,就連車隊什麽時候啟程,又趕哪條路去的,都全然不知。
再次醒過來,還是被女官喚醒,隻道是車隊在午間歇息用餐。
困意未散的柳九檸打了個哈欠,剛想活動筋骨好出去晃悠幾圈,發揮一下她的出彩演技。
但在女官表示外頭都在吃乾糧,還從示意馬車小架子上那光是看著就硬邦邦也不怎麽白的饅頭就是今天午餐的一部分時,她毫不猶豫翻了個身,閉上眼。
懶懶說道:“你先吃吧,我還困著呢。”
柳九檸是真不餓,早些時候女官給她改頭換面的時候就準備了桌從宮裡帶出來的早膳,那熟悉又美妙的滋味,本著往後一月余都嘗不到了的遺憾,她沒有浪費任何一粒米,全吃進了肚子裡。
既有良玉在前,腹中又不餓,她是真的不想感受饅頭冷了之後有多硬。
“奴婢還準備了其他東西,夫人不如……”
女官當然不會讓皇后吃冷硬的饅頭,即便在趕路,都帶有其他的食物。
只不過在大庭廣眾之下還需收斂一些食用罷。
“晚些再說吧,吃太多也不方便坐馬車。”柳九檸連睜開眼的想法都沒有,含含糊糊的說完這句,緊了緊手中的枕頭,就著睡意試圖繼續方才江南之遊的夢境。
趁她還沒開始暈車,可得好好享受快樂的美夢。
與此同時,柳卓毅正接過小廝為他單獨準備好的熱湯,他先是示意為遠處扮演孤僻病怏商人的帝王端去一碗,便把視線投向了九妹妹坐著的馬車。
等了許久都未見對方下來。
方才松了口氣,再讓回來的小廝為馬車上的‘遠房表妹’也送去一碗。
不管怎麽樣,他這妹妹總算是沒有繼續瞎鬧。
車隊就著這明媚的春光繼續啟程。
隨著頭頂上方那掛在最高處的日頭漸漸下落,實在沒辦法在繼續睡的柳九檸也開始輾轉反側坐立不安起來。
有些選擇,是要付出代價的,再逃避都始終有需要面對的一天。
就像是她想去江南,就務必要經受馬車暈車之苦。
也虧得如今著馬車裡鋪著的坐墊住夠厚,不然就光是承受坑坑窪窪的顛簸,屁股也要顛得開了花。
柳九檸掀開馬車小簾子感受著窗外那陣陣不明顯的微風,視線落到那不是坑就是石子還帶著青草的馬路時,她終於理解了某位文學大家的一句話。
走的人多了,也就有了路。
可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