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鈺看著魏瑜姝興致勃勃地給她打扮,有些出神。
那個顧亦嫿,初見,趙鈺便覺得這人令她厭惡。
不是像對從前的趙望那般的憎恨,而是一種油然而生的嫉妒。
嫉妒她和自己一般年紀,卻活得這樣自在灑脫,言辭間從來不用顧及他人感受,敢說敢言,就算趙鈺是個不受寵的三公主,但也由不得皇室之外的人直呼其姓名。顧亦嫿這般肆意妄為,魏瑜姝卻只是笑笑而已。
就連魏瑜姝這樣身份高貴的人都願意和她一介平民以姐妹相稱,甚至縱容她打趣自己,魏瑜姝的皇室威嚴在顧亦嫿面前蕩然無存。而自己呢,面對魏瑜姝時,還要賣乖討好。
趙鈺生在皇宮,長在皇宮,除了婉清宮的院子,連大殿都沒去過幾次,見過的人永遠是那幾個。
顧亦嫿生在江湖,長在江湖,自小跟隨她爹遊歷大江南北,見識廣,武功高,她認識的人,比趙鈺出生到現在見過的人都多。
顧亦嫿的活法,和她趙鈺,完全是兩種。
二人出門後,日已西斜,從皇宮回來後還沒好好吃頓飯,隻好在迎星閣一道把晚膳用了。
對於閣外的人來說,日落意味著一天辛苦勞作的結束,該是時間好好歇息了。但對閣內的人來說,日落意味著一天中最賺錢的時候到了,每個人都打起精神應付每一位客官。
自女皇改革後,放寬了宵禁令,甚至到了趙成登基,直接取消了宵禁令,原因是如今太平盛世,天子腳下更是安生得很,宵禁的用處不大。平民們無所事事該睡覺的睡覺,貴族們反倒被宵禁令給限制,實在是不合理。
迎星閣坐落在中京城內最大的湖淮龍湖邊上。淮龍湖的西邊,蜿蜒曲折,兩岸的街道燈紅酒綠,是著名的長生街,長生街外圍是普通的夜市,裡面則全是青樓。
淮龍湖上從蜿蜒的內湖到遼闊的外湖的口子上,有一座雄偉壯觀的街橋,在雲朝時就有了,名叫眾生橋。
橋上商鋪坐落,大部分高而絢麗的建築都是青樓,低矮的建築大多是普通商鋪,賣些夜市的玩意兒。橋裡人影錯落,若不是底下波光粼粼,還會讓人誤以為這是一條普通的街道。
魏瑜姝二人也不能坐公主府的馬車,只能兩人徒步,甚至一個侍衛都沒帶。就連言祝,言丞相特意給魏瑜姝挑選的貼身侍衛,武功高強,對魏瑜姝忠心不二,魏瑜姝也沒有帶上他。
二人就像偷溜出家玩的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樣出門了,一路上走走瞧瞧,臨近了長生街,魏瑜姝帶著趙鈺坐上了烏篷船,沿內湖往迎星閣去。
水中映照著兩岸的微光,多是燈火的橙色光亮,搖晃著,總散不去。
趙鈺坐在船上,有些惡心頭暈,第一次坐船難免有些不適應。
魏瑜姝向船夫買了些蜜餞給趙鈺嘗了一口,這船在長生街多年,做的就是遊船的買賣,也見多了暈船的人,船上的蜜餞酸中帶甜,醒神又香甜。
趙鈺不是沒吃過蜜餞,她在言皇后宮裡吃到了許多她以前沒吃過的東西,但這蜜餞又與宮中的味道大不相同。也不知道是自己暈船的緣故,還是這蜜餞過了魏瑜姝手的原因,趙鈺覺著這蜜餞比宮中禦膳房做的還要香甜。
一會兒的時間,二人就坐船欣賞了沿岸的夜景,最後在眾生橋下上岸。
魏瑜姝先一步踩上岸邊的石板,趙鈺緊跟其後,她身體本就虛弱,再加上方才有些不適,這船單腳踩上岸,也沒法像上船一樣跳上去,一個不穩差點掉水裡。
魏瑜姝眼疾手快,一手抓住趙鈺的手,一手摟住趙鈺的腰將人帶到岸上。
趙鈺驚魂未定,嚇得一把抱住魏瑜姝。
魏瑜姝的懷抱柔軟溫暖,還帶著獨有的香味沁鼻,趙鈺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被魏瑜姝半摟著,踩著低矮的石階,一級一級往上走。
近水的石階上還有濕滑的青苔,但中間常被人踩踏的地方痕跡明顯,有些向下的凹陷,每一階的高度也不太一樣。夜間燈火通明,但也不至於照亮每一處地方,若是不注意,還有可能絆倒。
趙鈺本就矮了魏瑜姝一個頭,整個人埋在魏瑜姝懷裡,鼻息間隻聞得見魏瑜姝身上的香味,她的大腦一時之間有些轉不過來。
她和趙望,何時這般親近了?
從前的趙望對她動輒打罵,有時甚至逼她大雨時跪在禦藥房外為她娘求得一點藥。
她身上落下的病根,便是從前趙望折磨她時落下的。
如今的“趙望”隻字不提從前,反倒對她呵護有加,把自己推到了言皇后面前,替她教訓趙曄,專門派人送藥給她娘治病,夜裡借宿在她宮裡,還帶了許多宮外的玩意兒給她解悶,甚至因為她一句話,冒著被罰的風險帶她出宮遊玩。
這些在趙鈺看來,不過都是趙望一時興起,想要利用她控制南陽陳家罷了。
趙鈺以為她和南陽陳家暗中通信的事被趙望察覺了,才會突然和她交好。
結果就現在來看,趙望並沒有察覺她和南陽陳家早有來往。
現在的趙望好似真的只是像對待自己的妹妹一樣對待自己,趙鈺沒見過多少人,但她相信自己的直覺,這個趙望,和從前完全不一樣。
從前的趙望,蛇蠍心腸,心胸狹窄,見不得任何人比她美比她優秀,虛偽做作。
現在的趙望,嘴硬心軟,雖算不上豁達大度,但也絕對沒那閑心在意無關緊要的人,她更像是根本就不在意這些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