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褚辭和那些異獸還不太一樣。
她好像是一根藤?
科學家可從沒有說過黑藤可以感染人類。
等等,等等……
柴悅寧不由皺了皺眉,她好像記得自己在哪裡聽過一則廣播,廣播裡有提到什麽……什麽黑藤與人類融合抗感染的方向。
沒錯,她記得是有聽過的,只是具體內容想不太起來了。
所以說……
她該把這根藤上交到基地研究所嗎?
突然冒出來的一個念頭,嚇得柴悅寧在水中打了一個寒顫。
她簡直無法理解,更不能原諒那一瞬的想法。
她去過主城研究所,見過太多在隔離期間變異後被轉送過去做活體研究的樣本。
研究所不會把一個異種當人對待的。
柴悅寧用力搖了搖頭,從水溫漸涼的浴缸中走出,順手扯過一條白色毛巾,一邊擦起了濕漉漉的頭髮,一邊繼續胡思亂想。
想著想著,她用余光瞟了一眼滿是血汙的衣服。
尷尬……
浴衣忘了帶進來。
氛圍微妙的情趣房裡本也靜默無聲。
緊閉許久的衛生間,忽然從裡頭被扒開了一條門縫,溫熱的水汽順著縫隙擠了出來,帶著幾分沐浴露和洗發水殘留的淡淡香味。
柴悅寧探出半個腦袋:“褚辭,幫忙拿一下浴衣。”
坐在秋千上發呆的褚辭回過神來,抬頭看了一眼邊上掛著的兩件浴衣。
柴悅寧說:“就是那個。”
褚辭站起身來,取下其中一件,忙給她遞了過去。
幾分鍾後,衛生間的門再次打開,柴悅寧裹著寬大的浴衣走了出來。
“浴缸我擦過了,你可以直接用。”柴悅寧一邊擦頭,一邊說著,“傷口不要碰水,明天我再幫你換次藥。”
“嗯。”褚辭點了點頭,抱著乾淨的浴衣走了進去。
“那個……”
“嗯?”
柴悅寧指了指褚辭右臂上的傷:“如果不方便,我也可以幫忙。”
話音剛落,便見一根細長的藤枝從褚辭指尖伸出,“啪”地一下合上了房門。
柴悅寧:“……”
好吧,看來植物泡澡挺方便。
柴悅寧重重呼出一口氣來,走到床邊坐下,看了一眼懷表。
原來現在已經七點過了。
柴悅寧踹掉拖鞋,張開雙臂,沉沉向後躺倒,輕軟水流似在身下蕩漾,酸痛的四肢好似忽然被什麽抬著漂浮起來,一整天的倦意都在這一秒鋪天蓋地向她襲來。
她想,不管明天會發生什麽,今天都這樣放過自己吧。
她想,就算第二天醒來,自己真被黑藤給埋了,現在的她也不想再做任何掙扎了。
她想,同樣活在外城,尤蘭的小日子過得怎麽就比她舒服那麽多呢?
想著想著,她用最後一點清醒的意識,朝旁側滾了兩圈,為褚辭留出了足夠的空位。
半夢半醒間,客房內粉紫色的燈光被人關上。
圓床輕輕顫動了一陣,有人在她身後躺下,為她蓋上薄被,然後靜悄悄地,隨她一同入眠。
她和一個異種睡在了同一張床上。
柴悅寧迷迷糊糊地想著。
想著想著,思緒不知飄入了哪段不會留下記憶的夢鄉。
再次醒來,是肚子開始敲鑼打鼓的時候。
柴悅寧頂著一頭蓬亂的雜毛坐起身來,頭兩側隱隱作痛,右臂的酸痛感比起昨晚又強了幾分。
她睡眼朦朧地胡亂抓了幾下頭髮,剛想打個大大的哈欠,便聽得一陣極輕極細的笑聲,從自己的左側身後傳來。
“……早。”她差點忘了,邊上還躺著一個人呢。
“早。”褚辭收起笑意,輕聲回應。
柴悅寧下意識用手指順起了頭髮。
“衣服我都洗了。”褚辭說。
“嗯。”柴悅寧應著,想起褚辭手上還有傷,不禁皺了皺眉,“放著我洗就好了。”
“那又要多等半天才能幹了。”
“……你說得對。”
身上的浴衣總是不好穿出去的,在衣服晾乾之前,她們只能待在酒店裡了。
柴悅寧抬起頭來,透過薄薄的粉色紗簾,看見了掛在衣架上的濕衣服,一時感慨萬千。
如果昨天什麽事都沒有發生,現在的她們,大概正百無聊賴地坐在家裡,看書的看書,聽廣播的聽廣播。
而杜夏會在五區陪她奶奶,忍冬盧啟和老向他們,肯定也已經在主城參觀擬真生態區了。
如果昨天什麽事都沒有發生,再過一陣子,軍方那邊審批下來,就會給傭兵隊發放補給,大家會停止休假,開著那輛又吵又顛的破車,像從前那樣一起去到地面執行任務。
說來也怪,大家分明都只是會流血會受傷的普通人,可一旦聚在一起,就好像能克服所有困難。
柴悅寧出神地想著,一個聲音卻將她的思緒拉了回來。
“柴悅寧。”
“嗯?”
“你在想杜夏他們嗎?”
“嗯。”
褚辭坐起身來,抱膝沉默了好一會兒,輕聲說道:“大家都會沒事的。”
“嗯!”柴悅寧點了點頭。
她知道,這只是一句安慰的話語,但她也是真的相信,相信和她一起出生入死那麽多次的隊友,一定能夠成功轉移到安全地區,在不久後再次與她重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