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她有些不滿地吃完了一碗土豆湯,目光幾分幽怨地跟在柴悅寧身後,等她收拾完了湯鍋和碗筷,這才幽幽地問了一句:“柴悅寧,你是不是有什麽重要事情瞞著沒有告訴我?”
柴悅寧當場呆滯了兩秒,一臉詫異道:“啊?沒有啊!”
褚辭:“睡前運動。”
柴悅寧:“誒?!”
褚辭:“人類正常情況下都是怎麽睡覺的?”
柴悅寧:“正常情況下……”
褚辭:“我沒學過,你不要騙我,尤蘭說是會有睡前運動的。”
她說著,又十分認真地補了一句:“你是不是嫌麻煩,就不教我了?我說過,我要融入人類的,我不怕這點麻煩。”
下一秒,她看見柴悅寧的臉色變了又變,最後似乎泛起一絲晚霞般的紅暈,小小吞咽了一下,又撓了撓後脖頸,這才說出一句:“那個,那個啊……我也不太會。”
“你也不會?”褚辭歪了歪頭,眨眼道,“那怎麽辦?我們要去找尤老板……”
“別別,不用,不用的!”柴悅寧連連擺手,“我應該會一點,我們可以自己摸索一下。”
再之後,她就開始認真學習了。
不得不說,人類真是奇怪的物種,睡前竟然還會需要運動。
褚辭自有記憶起,就沒做過這麽奇怪的運動,她甚至不知道柴悅寧教得是不是對的,只知道自己有一種說不出口的感覺,緊張又有些害怕,以至於從頭到尾都緊繃著身心沒敢說話。
柴悅寧好像在她耳邊說了什麽,她隻覺腦子嗡嗡的,什麽都沒聽清。
到最後,她也不知到底折騰多久,她終於聽清了柴悅寧湊至耳畔說的一句話。
“說過多少次了……疼的話,是可以說出來的。”
那語氣,也好奇怪,和這份運動教學一樣奇怪。
以往每一次,柴悅寧說這句話時,眼裡話裡都是對她的心疼。
可這一次,竟帶了一絲她看不懂的異樣情緒,就好像一點也不關心她是不是真的疼,隻想聽她喊疼一樣……反正就是沒有從前那麽溫柔了。
褚辭:“為什麽要疼。”
哪怕散亂的長發黏著臉頰與肩頸,說起話來都失了平日的底氣,她也是一根倔強的黑藤。
這似乎不是一堂成功的課程,柴悅寧明顯有些挫敗,挫敗感源自人類無法撼動萬米深淵而來的一株植物。
但如果那麽容易放棄,柴悅寧也就不是柴悅寧了。
她與身前這個主動求學的小黑藤較上了勁,直到手酸得不行,才哀怨地說了一聲:“今天先這樣吧。”
褚辭感覺自己意識都快散架了,整個人都癱附在柴悅寧身上無力動彈,卻還是習慣性小聲問了一句:“不需要洗一下嗎?”
柴悅寧:“明早洗。”
她們相擁著閉上了雙眼,褚辭特別累了,卻又隱隱感覺到柴悅寧不太開心,怎麽都不敢睡下。
狹小的房間裡,清晰可聞的是她們彼此微沉的呼吸。
不知過了多久,褚辭小聲說了句:“你弄疼我了……”
兩秒後,柴悅寧釋然般地松了一口氣,溫柔地揉了揉她的頭髮:“下次注意。”
話音落下,將她擁得更緊了。
一覺醒來,昨晚那種奇怪的感覺還縈繞在心間。
褚辭把身子裹在被子裡,一雙默默眼盯著門縫,安靜得好似仍是從前那條不會說話的黑藤一般。
沒多會兒,臥室虛掩的房門被人推開,柴悅寧端著番茄蛋湯來到了她的面前。
柴悅寧問:“好點兒了嗎?”
褚辭:“沒什麽力氣。”
柴悅寧:“那先吃點東西,我再陪你去洗一下。”
褚辭點了點頭,在柴悅寧幫忙下套上了薄薄的睡裙,在吃完早飯後稍微休息了一會兒,腰酸腿軟地走進了浴室。
浴室的浴缸是尤蘭送來的,兩個人一起半躺在浴缸裡,衝浪模式激起的泡泡打在身上,衝刷著滿身粘膩。
褚辭全程低著頭,小臉泛著少見的紅暈,一言不發。
也不知沉默持續了多久,褚辭忽然小聲嘟囔了一句:“下次不要掐我咬我了。”
柴悅寧:“嗯?”
褚辭抬眼小聲嘀咕道:“都是印子,會痛的。”
她的聲音一如從前那般,淡淡的,軟軟的,沒有多少起伏,卻難掩心底的委屈。
柴悅寧聽了,不禁扯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你也知道喊痛啊?我以為我遇上真木頭了。”
褚辭皺了皺眉:“這就是你昨晚凶我的原因?”
柴悅寧:“我哪有凶你,我分明很關心你,我還問你疼不疼。”
褚辭:“你那是關心我嗎?你為了讓我喊疼,根本就是不擇手段,你想證明什麽……”
柴悅寧:“我想證明什麽?”
褚辭:“不知道,但你肯定是想證明什麽的……”
柴悅寧饒有趣味地認真審視著眼前的褚辭。
褚辭在這樣的目光中咬了咬下唇,別過頭去,對這種奇怪的表現做出了屬於自己的判斷:“你不對勁。”
柴悅寧認真思慮了一會兒,點頭道:“我不對勁,我確實想證明什麽。”
褚辭眼裡閃過一絲詫異。
下一秒,柴悅寧向褚辭靠了過去。
她凝視著那攜了水珠微微輕顫的長睫,像凝視著冬去春來後初綻的花蕊,嬌豔得不曾屬於這片重修的廢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