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聲音將褚辭驚醒,像做夢一樣,那麽的不真切。
褚辭有些遲疑地抬起頭來,不敢置信地回過身去。
那一瞬,時間仿佛靜止一般,她望見濃霧之中那個熟悉的身影。
她沒有想過,她會跟來。
柴悅寧向她走來,她們在霧氣之中對上彼此的目光。
柴悅寧蹲在她的身前,凝望著她的雙眼,問她:“痛苦的話,為什麽要這麽選?”
話語之中,似是壓抑著一種她不太能理解的情緒。
褚辭:“你,為什麽……”
一路悄聲跟到了這裡?
柴悅寧:“我尊重你每一個選擇,你呢?”
褚辭:“……”
柴悅寧:“陪你一起走到生命的盡頭,是我的選擇,你認為你替我做下的決定是最好的,所以我一定要接受嗎?”
褚辭:“……”
柴悅寧:“如果我睡過去了,就再也找不到你了,對嗎?”
褚辭:“……”
柴悅寧的語氣不再似以往那麽包容,她的眼圈泛著紅,淚光漾在眼底,抓住褚辭雙肩的掌心冒著冷汗,似努力壓抑情緒,卻仍忍不住微微顫抖。
她好像真的生氣了,這是褚辭有限的記憶中,從未見過的欲言又止的眼神。
褚辭張了張嘴,下意識想為自己辯解什麽,卻發現自己這一顆心已是混沌一片,不知甜多一些,還是苦多一些。
她不自覺抓住了柴悅寧的胳膊,睜大雙眼似努力想要讀懂那樣複雜的眼神,仿佛無法讀懂人類的心緒,她就永遠只是海上無法靠岸的一葉孤舟。
可忽然之間,柴悅寧將她摟入懷中,一隻手扶上了她耳後的髮根,她忍不住劇烈顫抖起來。
所有抑製在心底的情感都於那一刻徹底放縱。
柴悅寧親吻了她。
吻過眼角,吻過淚痕,吻上她的唇瓣。
時間仿佛不再流逝,在那一陣寂靜之中,人類的命運也仿佛終結在了世界的盡頭。
有那麽一瞬間,荒涼的城市廢墟之中只剩下她們兩人,這個世間所有的煩憂仿佛都能隨著世界的毀滅而徹底煙消雲散。
褚辭終於知道柴悅寧到底想要告訴她什麽。
她順從著那一個深深的吻,第一次真切的明白,自己為什麽總會因為別離而感到痛苦。
世界的毀滅本該與她無關。
可世界毀滅前,她愛上了一個人類。
作者有話要說:
咱就是說,無聊到底真的很會寫甜文,她自己都被甜哭了。
第75章
她們擁抱,她們親吻,她們在荒蕪的廢墟中坦誠,在無人見證的末路中相愛。
她們沒能生在安穩的年月,來不及在世界毀滅前遇上彼此。
地下城那位年邁的博士說得不錯,在人類真正尋回自由以前,所有人都身處囚籠。
逃不掉,那就不逃了。
沿途的黑藤花都在為她們指路,微光染著霧色,它們向著遠方。
舊世界的城市很大,這條路注定很長,柴悅寧卻希望它能更長一些,長到沒有盡頭。
覆滿灰塵的兩側,舊世界街頭小店招牌上的文字都還依稀可見。
她們走在這片破敗之中,卻似穿越五十多年的光陰,同遊於舊世界燈火輝煌的街道。
如果這裡不曾被黑藤覆蓋,不曾被異獸侵襲,一定會是一座很美的城市。
只是,柴悅寧能感受到無數雙眼睛在濃霧中注視著她們。
這些藏在暗處的目光,讓這個早已不再屬於人類的城市顯得更加荒涼。
它到底是成了一段過往,是一處歷史的遺跡。
生長在如今這個殘酷時代的年輕人,只能從老一輩人的口中聽到屬於這個世界的美好,而當那些老者死去,這些美好也就隨著他們的記憶永遠逝去。
人們將只能在一些殘章斷簡之中,讀到這個世界所遺留下來的,寥若晨星的遙遠過往。
這樣一個殘舊不堪的世界,總是讓人感到萬分寂寥。
可這樣的寂寥,卻讓柴悅寧的一顆心逐漸平靜了下來。
人總是有牽掛的,她在這世上的牽掛不少,但她漸漸明白了一件事,末日的來臨像是一雙無形的手,它推動著每一個人不斷前行,有的人會倒在半路上,有的人會追著絕望行至末路。
她所牽掛的每一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命運,腳下的路總得自己去走。
她不是救世主,生死面前,她連自己都不一定能救。
但是她想,她至少可以陪著褚辭。
在這最後一程裡,幸存的人類會相互扶持,基地的學者有他們苦苦尋求的真理支撐信念,唯獨褚辭這一生都是孤單一人,沒有人在意她的喜悲。
她不能讓褚辭一人孤單單地沒入大霧,像溺水的人沉入深海般,無人拯救。
人類的命運將會如何?她們命運又該怎樣?
沒有人能告訴她們答案,但如果這是真一條末路,至少她們可以一起面対。
再之後,生死由天,她不在意了。
反正她為自己留下了一顆子彈。
在最壞的結果裡,她也能以人類的身份死去。
……
“十三傭兵隊,是我從父親手裡接來的。”
“向叔,就是隊裡的老向,他是我父親生前的隊友,我父親死後,隊裡人全散了,只有他還留著,他教我練槍,教我戰鬥,他帶著我上地……知道為什麽嗎?他說他有愧於我父親。我的父母不都是死在隊裡變異的兄弟手上嗎?老向是個挺敏感的人,其實他有些察覺到那個人的不対勁了,但他卻騙自己說只是剛隔離出來,情緒不穩定,不需要太在意。他一直覺得,當年如果可以多留一個心眼,我的父母就不會死在變異者的手上,他覺得他虧欠了我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