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師。”時微對著正閉目養神的江辭如說。
車裡開足了空調,涼風隱隱吹過,拂掉了心頭的燥熱,時微接過小助理遞來的紙巾,感激地擦了擦汗。
江辭如依舊坐在她身側,前排是一位扛著設備的攝影大哥,正低頭打著瞌睡。
“節目組的人都在另一輛車上。”小助理忙忙碌碌地翻開地上的袋子,“我們要去的是少數民族自治州,那邊又遠又偏僻,所以今天我們的行程很趕,只能委屈你了。”
說著,她將一盒盒飯遞給時微。
“沒關系。”時微說著接過盒飯,她知道那個地方確實很遠,尤其是要經過很長一段的山路,如果不能在天亮前到達,會十分危險。
車子緩緩駛上大路,等平穩之後,時微才打開盒飯的蓋子,一邊夾菜,一邊給裴星打去了電話。
嘟嘟嘟兩聲後,手機裡傳來了機械的女聲:“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
時微眉頭一皺,她不信這個邪,又打了過去,第三次打的時候,對面直接關了機。
“你再不吃,菜都要涼了。”一旁的江辭如忽然說。
時微正盯著手機屏幕,聽見這話後,連忙哦了一聲,將手機關掉,心不在焉地繼續夾菜。
江辭如冷淡地瞟她一眼,看向窗外。
時微心裡怎麽都不踏實,隻得又給柯尋撥去了電話,這回倒是很快被接起來。
“喂,時微,不是讓你找裴星嗎?你人呢?”裡面傳來柯尋暴躁的大嗓門。
時微將聽筒拿遠了些,無奈道:“我這邊來不及,已經出發了,裴星她沒事吧?”
“這麽快?不是說下午出發嗎?”柯尋好像在嚼黃瓜,聽著嘎嘣嘎嘣的,“裴星沒事,就是不吃飯,一個人在房間生悶氣,我剛才哄她,還被她凶了。”
柯尋說著委屈起來:“都怪你乾的好事。”
時微一時百口莫辯,她轉到窗戶那側,歎氣道:“我沒想到她會因為我沒選她而生氣,我只是想著裴星不適合我選的那首歌,她的聲音偏幼,讓她唱就是為難她,也很難有好的效果。”
而謝楠楠不同,她聲線比較多變,能夠駕馭的歌曲風格更多。如今想來,這件事是她沒有考慮周全,她應該先和裴星商量好,再去選擇。
時微猶豫了下,情緒低落了些:“這樣,你先幫我和她道個歉,等我回來再找她好好聊。”
柯尋嚼黃瓜的聲音停了一會兒,然後咕咚一聲咽下去,這才說:“行。你也別太放在心上,裴星那個人就是小媳婦兒鬧脾氣,我多哄哄,明天就好了。”
“那你先忙,有事回來再說。”柯尋說完,掛掉了電話。
時微看著回到桌面的屏幕,將手機收起來。
“小媳婦脾氣。”江辭如忽然悠悠開口。
時微驚訝地看她,奈何江辭如只是笑了笑,又說了聲年輕真好。
今天的江辭如怎麽陰陽怪氣的,時微眼觀鼻鼻觀心。
路上的車逐漸稀少,車子駛上高速,往城外開去,外面整齊的灌木一茬一茬飛過,催人困倦。
時微看著窗外,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等再醒來時,已經過了一個小時,前面的小助理和攝像大哥一個睡得比一個死,從後面看去,只剩下兩個後脖領子。
時微偷偷偏頭看向江辭如,只見她正閉著眼睛,頭靠在車窗上,身體隨著車身緩緩擺動。
可能是因為要去山區的原因,江辭如沒做妝發,只是將頭髮綰在後面,衣服也是簡單的白色針織半袖,和一條米色休閑褲。
臉上畫了淡妝,窗外的樹影斑駁在她臉上。
這個年紀的女人,皮膚卻還是吹彈可破,清淡的妝容影響不了外貌的姣美,她的頭正慢慢往下滑落,看那姿勢好像十分難受。
時微猶豫了一下,趁沒人看見偷偷伸出手,用手墊著她光滑的下巴,將她的臉扶正。
過了一會兒後,她又掉下去。
時微糾結了一會兒,索性從她背後繞過手臂,用手掌撈起她的臉,讓她躺得舒服些。
江辭如確實舒服了,卻也睡得更沉了。
時微一直伸著手,胳膊很快變得酸麻,於是稍微有點後悔。
不過能這樣近地看她,好像也不錯,時微悄悄想。
她幾乎目不轉睛地看著江辭如的眉眼,任由心底的土壤像被小蟲翻動一樣,慢慢松土,長出細密的青色芽孢。
以前她就愛這樣看江辭如,只是那會兒年紀小不懂事,哪裡知道什麽是喜歡。
只是覺得姐姐好看,就一直看罷了,時常看到連江辭如都紅了臉,指著她的腦門讓她一邊兒去。
從什麽時候開始意識到的呢,時微垂眸。
好像是她終於從瘦猴長成少女的那個夜晚,江辭如為了慶祝她的生日,帶著她看最新出的恐怖電影。
那晚恰好雷電交加,兩個人穿著清涼的夏裝窩在被子堆裡瑟瑟發抖。
起初江辭如還裝作不怕的樣子給時微講解,然而恐怖的鏡頭一出來,江辭如就現了原形,跟著主角同頻尖叫,甚至一把拉過時微,當成抱枕擋在面前。
被女人懷抱緊緊包裹的那一刻,仿佛閃電穿過房頂直達心弦,時微驚慌失措,卻並非因為眼前的鬼怪。
只是因為那晚,時微聞到了世界上最好聞的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