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還是如往常一樣凌亂嘈雜,走廊上所有的人都急色匆匆,時不時有人撞在一起,時微不得不貼著牆根走,這才避開騷亂。
從今早開始她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好像有人跟著自己似的,但每每回頭去看,又什麽也看不到。
真是咄咄怪事,時微心想,然後熟門熟路地到了病房門口,正想往裡看,卻忽然被什麽人拉住衣服,生生扯拽到一邊。
時微沒有防備,一時差點摔倒,扶著牆才站穩。
“好啊,你個小兔崽子還敢出現?”說話的是個虎背熊腰的女人,肩膀和腰一樣粗,卻比時微矮了整整一頭,她伸著肥胖的手指,只差一厘米就能戳到時微臉上。
女人身後還站著一些男男女女,兩個中年男人和另一個女人,還有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
都是時微再熟悉不過的人。
“你老子生病這麽多天,我們卻連你的聯系方式都找不到,你良心被狗吃了嗎?”女人破口大罵,引得病房裡的人都走了出來,圍在一旁看熱鬧。
時微衣服差點被扯出來,她皺眉看著那些人,怒從心起。
“不知道的人以為我哥孤家寡人呢,臨了還得我們兄弟姐妹照顧,養你這麽大就養了個白眼狼?”女人繼續大喊大叫,聲音好像敲響的破鑼,聽得時微頭愈發疼。
“別指著我。”時微低聲說,一把將她手打下去。
“你還來勁了?”女人更是火冒三丈,開始招呼起了旁觀者,“來大家看看,我們祖上造了什麽孽養出這麽個東西,只顧著自己在外享受,有錢出國沒錢回家養老子。怎麽,我是你長輩,說你兩句都說不得了,你好大的威風!”
“姐,都是自家人,別把事情鬧大……”後面的中年男人是上來勸說,被女人一腳踹開。
“滾,你就偏著她,也不看看你這個好侄女是個什麽東西,和她媽一樣,都是個留不住的婊……”
“你說什麽。”一直沒動靜的時微忽然開口,她忽然直立起身體,靠近女人。
女人不得不仰頭才能看到她的臉。
“我是你和你媽一樣,都是沒心沒肺的白眼狼!”女人叉著腰怒聲道。
醫院裡每天都能發生這樣的鬧劇,大部分人早已習慣,看一兩眼就去忙自己的事了,但也有一部分人佇立圍觀。
“我媽是白眼狼?那他是什麽?”時微指向病房裡,“他盡過做丈夫做父親的責任嗎?我媽是走了,但她走得好,我希望她永遠別回來,這樣的人根本不配有老婆孩子!”
“你!”女人衝上來要動手,被後面的男人攔住了。
“微微,你先走,你姑姑就是脾氣大,你等她消氣啊。”男人苦笑著攔在女人身前,將兩人隔開。
“叔,嬸,你們不用管。”時微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她低頭看著女人,“今天我就把話說清楚,省得有些人拎不清,總以為自己是受害者。”
“我小時候沒飯吃,他卻天天在外面喝酒,上班賺的那點錢全拿去喝酒了,連學費都是我從他兜裡偷來的,家裡米都不買,這叫養我嗎,你家養孩子也這麽養?”時微並沒有特意提高音量,但她的話語在嘈雜的走廊裡卻聽得格外清楚。
“小時候我每天餓到去叔叔家討飯,你也不是沒看見吧?街坊鄰居誰不知道,現在來這裡裝眼瞎,你覺得合適嗎?”時微嗤笑,“他都沒養過我,我憑什麽照顧他?”
“那他也是你老子!”女人幾乎要蹦起來。
“他不是。”時微斬釘截鐵,她目光愈發冰冷,“我是孤兒,我沒有爸爸。”
女人睜大了眼睛,氣得直哆嗦,忽然推開男人,拽著時微的衣服就要動手,卻被一個柔軟的身影擋住了。
時微沒有反應過來,她只看見一個人影出現在面前,將自己推到牆邊,然後那人影發出一聲輕哼,沒站穩搖晃著衝她歪倒。
時微下意識伸手,抓住她手臂,將人扣在了懷裡。
“江,江老師……”待看清那人臉後,她不可置信地喃喃道,然後立馬伸手,將還要撲上來的女人狠狠推了一把。
一瞬間,她有一種自己在做夢的錯覺。
女人尖叫著差點摔倒,虧得後面幾人做了肉墊,這才沒摔個大馬趴。
江辭如沒怎麽停留,她已經推開時微回身站穩,將時微完完全全擋在了身後。
“你又是誰?”女人見自己打錯了人,氣焰稍微澆滅一些,但還是嗓門不減,叉著腰吼道,“這是我們家裡事,醫藥費都是我替她墊的,我教訓晚輩,輪不到外人來管!”
“你再吵一句,我就報警。”江辭如開口,她戴著口罩眼神冷冽,一身灰色風衣站在時微面前,同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我可不是你家裡人。”
不知道是害怕真的鬧大還是被江辭如的氣場唬住了,女人後退了一步。
“那你就讓開,和你有什麽關系!”女人嘟囔說。
時微想上前,卻被江辭如按著手,困在她身後動彈不得。
“要麽現在閉嘴,我把醫藥費給你,要麽你這輩子都別想拿到錢。”江辭如輕聲說,她語氣沒什麽起伏,但聽在人耳中卻有很重的分量。
“你搞搞清楚,裡面的是她爸,她有義務養老送終,現在還想賴帳不成!”女人又要跳起來,卻被後面的男人強行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