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在交談、交流任務該怎麽做,在積極思索著經驗者到底是誰,或者恐懼於外部環境發生的變化,但只有中年婦女,完成自己的任務、回答完自己的問題之後,就呆愣愣的坐在地上,仿佛神遊天外一樣。
可她不是神遊天外,她只是在思索。
別人在思索,她也在思索。
她該怎麽樣才能從車上下去呢?
她才不相信這個所謂的無限世界。
是在開玩笑吧?是在演節目吧?太可笑了,還想騙過她?
中年婦女是不會信的。
即使是真的又如何?她是不會跟著他們的步調走下去的。到達終點又怎樣?她才不需要到達終點。
中年婦女所求的只有一樣,那就是下車,那就是回到孩子的身邊。
她要找到自己的孩子,永遠跟他在一起,保護他,讓他知道還有媽媽在這裡。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被迫困在這裡,哪裡也去不了。
可是她下不了車啊。
先不說公交車一直不停,就是停下了,她也下不去啊。
外面那些東西……外面那些東西會要了她的命的。
中年婦女精神緊張的咬住了自己的指甲,眼神一直左右轉著,既像是在快速的思索,又像是精神緊繃到極致時的下意識行為,完全無法控制。
而就在這時,一股聲音出現在了她的腦海中。
那些聲音十分嘈雜,像是許多怪誕的聲音合成一股聲線一樣,可是中年婦女卻莫名的聽懂了。
‘你想要下車是嗎?想要回到你兒子的身邊是嗎?’
中年婦女下意識在心中答道:是啊,我得下車啊,我兒子該放學了,我得去接他,不能讓壞人拐走他。
接了他以後我得去給他做飯,不能讓他在街邊亂吃東西,他會吃壞肚子的。
‘既然這樣,那你就打開車門啊。你打開了車門,就可以下車了。’
中年婦女的思緒出現了幾秒鍾的停頓與混亂。
她在想,這樣嗎?我打開車門就可以下車了嗎,這麽簡單嗎?
中年婦女腳動了動,下意識就要支撐著身體站起來,可是下一刻,車門外那漆黑的扭曲在一起緩緩蠕動的陰影又喚回了她的思緒與恐懼。
不!不能直接下車!外面……外面那些東西一定會吃了她的。
這時那股聲音又道:‘不會啊,怎麽會呢?’
中年婦女恐懼的連連搖頭,幾乎要把臉埋到身體裡面去。
此刻其他人都在關注別的事情,一時間倒也沒有人注意到她的表現。
‘那這樣好了,我來幫你下車,怎麽樣?’
可你要怎麽幫我呢。中年婦女想。
‘讓我進入你的身體,我就可以幫你下車了……
你的體內寄生著我的氣息,它們就不敢吃你,更不敢靠近你了。怎麽樣?快答應吧,快答應吧。’
那股聲音密密匝匝,聽起來好似很重卻又縹緲。
中年婦女雙眼失神了片刻,險些就要答應下來,可是下一刻她忽然清醒意識到,自己不能答應,如果把身體交出去了,要不回來了怎麽辦?
然而這時,那股聲音忽然就變了,變成了稚嫩的男孩子的聲音。
那男孩的聲音在她腦海裡哭著說道:‘媽媽,我好疼啊媽媽,你抱抱我好不好啊媽媽,嗚嗚嗚。’
中年婦女的心房頓時就瓦解了。
這是我的兒子啊,她想。
於是中年婦女在腦海裡就真的看到了死去的兒子的影像。
小寶,小寶,別哭,來媽媽這裡來,來媽媽的懷抱裡,媽媽保護你,誰都不能傷害你。
中年婦女恍惚間看到腦海裡的自己衝著兒子就跑過去了,而後把兒子緊緊擁抱在懷裡。
只是兒子的身體為什麽這麽涼呢?一定是他太冷了,我得更加緊密的抱住他才對。
於是中年婦女抱緊了兒子,可越抱兒子越冷。
只是兒子的身體為什麽有這麽多粘液呢?是不是淋了雨沒擦乾淨啊,我得幫他擦乾淨。
於是中年婦女連忙幫兒子擦身子。
可是擦著擦著,兒子白白的皮膚忽然變得暗沉和青紫,擦著擦著,兒子光滑的皮膚上忽然冒出好多小洞洞。
洞洞一張一合,像是小嘴巴一樣。中年婦女想,兒子皮膚上怎麽冒出來這麽多小嘴巴呢?
是啊,怎麽這麽多小嘴巴呢?
這個時候她又看到了兒子的腿變成了粗壯的觸手,上面遍布著粘液與口器,時不時的發出一些嘶吼。
兒子的腿……兒子的腿呢?
中年婦女下意識松開了兒子,剛想要詢問什麽,卻發現兒子的頭一下子變成了一個整個猙獰碩大的口器,呈五角形分開,裡面伸出了一根猩紅的舌頭,並遍布著數不清的利齒。
兒子……?!
中年婦女還沒有想清楚,就被咬住了。
下一刻,她眼前一黑,腦子裡也一黑,徹底陷入了黑暗。
啊,終於跟兒子在一起了。
*
中年婦女此刻的情況毫無疑問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甚至可以說應該被外面的怪物寄生了。
雖然現在不清楚為什麽它們可以跑到“新手村”裡面來,但……無論如何現在都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候,總之現在最應該做的是迎戰。
但——
女學生和男青年已經被嚇到了,而剩下的光頭和林惠雖然沒有他們那麽慘,可也是臉色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