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布利多神色凝重,伸出一隻手點擊著玻璃牆,從他的指尖溢出一絲魔力,隨後散開到了整面玻璃牆。
似是許多段記憶畫面同時在眼前浮現,耳邊的聲音愈發紛雜,“吵死了!吵死了!”她狠狠拍打著自己的耳朵,恨不得把它扯下來。
奇異的低吟聲在房間裡回響,安妮猛地抬起頭瞪向玻璃牆,“鄧布利多,又是你……”她的紅眸裡透著狠戾,“遲早有一天……”她的話還沒說完,昏了過去,流火般的長發在潔白的床上披散開來。
治療師們衝進房間,地面上被清理一新,安妮沉睡的樣子很溫順,與剛才判若兩人。
哈利的內心如同含了一口酸檸檬與苦瓜一起榨成的果汁,無力地趴在玻璃窗前看著治療師小心翼翼地把睡著的安妮移回正位,斯內普和鄧布利多俯身觀察著安妮。
“你們之前進去,她也是這樣嗎?”哈利輕聲問道,西裡斯的大手用力地攬住了哈利的肩,哈利聽見了他喉嚨裡的哽咽聲,“她不想見到任何人。”他的聲音嘶啞得像是嘶吼到了極致,傷到了發聲器官一樣。
“為什麽會這樣……”哈利說話時吐出的氣息在玻璃窗前轉化成霧氣,他喃喃道,“她為什麽會恨我?”他低著頭,溫熱的眼淚滴落在了鏡片上,哈利摘下眼鏡,痛苦地用腦袋撞擊著玻璃牆。
福吉臉色蒼白,不停地擦著額頭上的冷汗,赫敏站在門口靜靜看了一會兒,然後走進房間。
“記錄了嗎……對,看來接下來一段時間要加大劑量。”治療師在一旁小聲討論著,斯內普掰開安妮的嘴,小心翼翼地把藥劑一點一點倒了進去。
鄧布利多起身時發現赫敏正站在他的身邊。
赫敏垂眸看著安妮蒼白的臉,一段時間不見,她清瘦了許多。
即使是在睡夢中,安妮的眉毛也微微皺著,這讓她看起來又脆弱又惹人心疼,斯內普直起身子,看了她一眼,他漆黑的眼睛裡流露出複雜,但又轉瞬即逝,與治療師交談的時候,眼睛裡像是含著冰渣子一樣冷漠。
赫敏走上前,細細端詳著安妮的臉。
前世與今生的記憶交替著在她的腦海裡出現,她實在是想不懂為什麽安妮會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
她明明一直都是強大又獨斷專行、能掌控一切把所有人耍得團團轉——不需要任何人為她操心的人。
嶄新的結局……她無聲地冷笑了一下。
這就是你所說的嶄新的結局?
死者總是能得到活人的原諒,而你,讓我在時光中懷念你的好,原諒了你所做的一切。
我沒有原諒你,安妮·波特,只要你活著,我就永遠不會原諒你。你都想著要讓我們的人生重來一次,卻還是像以前那樣欺瞞我,這就是你的本性,你並不會變得溫順,而我也不會謙讓你。
所以,早點回來吧。
我們注定要成為彼此的牢籠。
我已經準備好了。
赫敏輕輕摸著安妮僅剩的一截右臂,普威特女士在一旁說道,“小姐,病人需要休息,還請你與其他人一起離開房間。”
鄧布利多朝赫敏點了點頭,赫敏跟著他走出門外。
小巫師們情緒低落,哈利臉上還有淚痕,他使勁揉了揉臉。
“鄧布利多,接下來我們要怎麽辦?安妮這樣子,總有一天會徹底崩潰的。”西裡斯皺著眉頭說,“難道要讓她一直待在這裡嗎?”
“你們也看到了,安妮在沒有見到任何人的時候,一個人獨處是很安靜的,我相信你們乍一看,肯定不會認為她是個病人。”鄧布利多神情嚴肅,“這恰恰是我們最難攻克的地方。”
“鄧布利多,你直接和我們說吧。”西裡斯說,“我想現在沒有什麽更壞的消息了。”
“我認為,目前對安妮來說最舒適的狀態就是她一個人獨處。”鄧布利多說,“她的理性還在,她的智慧也在,她一切美好的優點都在,前提是沒有任何人擾亂她的生活。而且根據她這些日子的幾次過激表現來看,我懷疑她不僅僅只是在害怕仇恨曾經傷害過她的那些人。”
“她可能是在恐懼人類。”他皺著眉說,“我也無法說清楚,但她給我帶來的感覺就是這個。”
眾人一臉茫然地看著他。
“我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鄧布利多。”福吉說,“難道……她現在不信任,甚至警惕防備著所有人,包括自己的親人嗎?她擔心他們害她?”
“也許在噬魂咒的作用下,安妮已經對這個世界失望了。”鄧布利多歎道,“它雖然沒有吞噬安妮的靈魂,卻攪亂了她的記憶和思想……我想,她是對這個世界和人生的看法發生了變化,甚至扭曲了。催化劑便是她曾經遭受過的苦痛與磨難,安妮是一個善良的孩子,她在經歷了那麽多後依舊能擁有愛的能力……而現在,我想她開始懷疑自己所擁有的愛了。”
“懷疑自己所擁有的愛……”哈利呆呆道,“所以她懷疑我對她的愛,是嗎?她不再信任我了,也不會再愛我了。”
“那麽,當她再次醒來的時候,會記得剛剛發生的事情嗎?”赫敏突然開口道,臉上沒有一點表情,“我想她是記得的,但會潛意識地回避這些記憶,”鄧布利多說,“我想對醒著的安妮來說,她不會再去思考從前發生的事情,也不會刻意想起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