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寒氣從我和他的心中升起,我們所躲避的艙室靠門的牆上方有一塊可視化玻璃,不過幸好這裡面有一個巨型的鐵皮櫃子,我們躲在裡面,屏住呼吸聽著艙室外有沉重的腳步聲正在慢慢接近這裡,我無法確定這艘郵輪上還存在著多少活人,但只要是個機靈的人就不會貿然跑出去,在這樣的情況下,那些看不到獵物的冥海生物會一個一個房間挨著搜尋。
我閉上眼用精神力探知著四周,此時我的五感都已放大幾十倍,包括痛感,我抓住了他的胳膊,清晰地感覺到了他的身體正在繃緊,蓄勢待發。
一聲極其絕望的尖叫聲在離我們不遠處的房間裡響起,那道聲音直接在我耳邊炸開,我下意識地抖了一下,那個不幸的家夥將門外渾渾噩噩遊蕩著的生物吸引了過去,我們的門外暫時安全了一些。
但同時也有一種極其低沉的嗬嗬聲在我耳邊持續地響著,我皺眉捅了捅他,“不要發出那麽奇怪的聲音。”
他莫名其妙道,“我沒有啊。”
我迅速閉上了嘴,因為在他說話的時候,那道嗬嗬聲依舊在我耳邊不合時宜地響著。
那道聲音與人類喉嚨被割破後發出的破風箱似的抽氣聲很像。
我的頭皮好像都要炸開了,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手臂毫無痕跡地移動著,抓住了放在大腿上的短匕,繃緊了身體。
艙室裡放置著一個鐵櫃,本來就是非常奇怪的事情。
“……”我喚著他的名字,他應了一聲,“怎麽了?”
此時我也感覺不到腿很疼了,而他也好像意識到了什麽,呼吸突然變得沉重,那股嗬嗬聲在我的腦後響著,我幾乎能感受到那詭異聲音裡的喜悅。
該死!
我在他的大腿上輕輕敲打了三下,這是我們的暗號。
隨後,我猛地往前俯下身子,啟動精神力隔絕這個房間和外界的一切聲音干擾,而他迅速地抄起一把自己製作出來的鐵面多排釘耙,往我剛剛靠在的地方上狠狠砸去——
我迅速甩過一小團火焰往鐵皮櫃上扔,同時也看清了這個櫃子的模樣,一雙死灰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瞪視著我,桀桀怪笑著,他的人頭倒掛著,和脖子幾乎分離開來,只剩下一點肉和皮連接著。
我終於知道為什麽這個櫃子這麽高了。
火光同時也照在了他的臉上,我看清了他的面容,也看清了他臉上的恐懼,“我們快走!”他一把拉住我,門口被瘋狂地“哐哐”砸動著,我看見了牆壁上那塊玻璃出現了各種各樣的詭異醜陋的面孔,那個人頭突然升到半空中。
他血肉模糊的手從鐵櫃伸出朝我們抓來,布滿了焦黑色的紋理——
我帶著他轉移了地點,眼睜睜看著這個房間被火燒得明亮,隨後兩眼一黑,身體被擠壓似地在空中某個點消失。
……
“嗯?”湯姆微眯著眼睛看記憶之海被捆繞起來的繩索似乎發出了碎裂的聲音,外面翻湧著的紅黑色煙霧似乎觸碰到了什麽令它們害怕的東西,遠離了那一塊碎裂的地區,一道金色的燦爛的光穿破了煙霧,觸碰到了那些緩緩移動著的鎖鏈。
一段奇異的吟唱聲幾欲重創了湯姆的意識,他的臉色變得蒼白,記憶之海內的岩漿色海域也不斷翻起了風浪,凶猛極了。但那道金光僅僅存在了幾分鍾就消失了,蜂擁而來的黑霧嚴嚴實實地蓋住了鎖鏈。
湯姆再一眨眼,便發現自己出現在了寢室大廳內,他狐疑地望著安妮唇邊溢出的鮮血,後者毫不在意地抹去,在陣法上畫了幾道符號。
安妮蹲在地上,低頭盯著陣法,她的臉色很不好看,綠眸裡卻泛著精光。湯姆想了想,覺得她應該是知道記憶之海發生了異常的。
“你還好嗎?”他問道。
安妮緩緩站起身來,面上浮現出古怪的笑意,“我很好,好極了。”
完全看不出來,湯姆心想。
安妮手扶著長桌,如遲鈍的老人一般慢慢地向前挪動著,她的眼中充滿了怪異卻又興奮的神采,面上卻如同僵化的面具一般,嘴角古怪的微笑弧度遲遲沒有下去,但凡是除了湯姆以外的其他人見到了,都會以為這是個瘋子或者心理變態。
湯姆皺著眉頭,他總覺得現在的安妮狀態有些不對勁,莫非是記憶之海的動蕩引起了靈魂的不穩定?
“我有和你說過我前世的前世是一個普通人吧,湯姆?”安妮站在一面全身鏡前端詳著自己,“你應該看過我的記憶才對。”
“……有什麽問題嗎?”湯姆猶豫道,“我的確看過。”
安妮嘴角的弧度加大了,她看著鏡子裡五官精致的自己,“那段記憶,沒有被封鎖,所以我在想啊……”她微蹙著眉,臉上透出一種非常不能理解,甚至還帶點委屈的神色。
“我的記憶之海,到底有多寬廣呢?”她輕聲道,“我到底是活了幾輩子才能走到今天這樣呢?這可真奇怪。”
如果說這是夢的話,那記憶之海又為何會發生震蕩?
這個夢,未免也太清晰了。
安妮清楚自己停留在記憶之海的最淺層次的地方,那些鎖鏈霸道地隔絕了她更深一步的探索,她隻把這當作是前世自己的懲罰。
她的思維一直都被前世的自己壓製著,觸及不到隱藏起來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