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陵邵輕輕點頭:「放心吧,我替你守著呢。」
「……」晨間的光灑在陵邵的眼睛裡,幾許溫柔,桃花自感頰邊一熱,忙低了頭自懷裡掏出一方帕子:「喏,禮物。」
陵邵如是珍重般的雙手接過,驚喜的去問這帕子上繡的可是兩顆桃子,桃花一聽收了面上紅霞,即敲她頭:「這是桃花!什麽桃子!陵邵你是眼睛不好嗎?你看!這一瓣瓣的!明明就是花瓣來著!」
桃花舉著帕子在晨光下一片片細數那渾圓的花瓣,陵邵眯著的眼睛笑的更彎,隻連連道:「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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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裳睜開眼還是祁雲染血的裙角,昨夜祁雲並未跟著她們一同回來,只在與可離淺言幾句後孤身離去,甚至未給阿裳留下一語。
今日是乞巧,澗水閣內一早便笑聲不斷,比晨間的鳥兒還要來的早些,阿裳來到祁雲的房前,門口堆放滿了姑娘們的禮物,足足堆了半人多高,阿裳若有所思的看著,知祁雲一夜未歸。
「阿裳姐姐!你回來了?!」桃花昨夜睡去未看到阿裳夜歸,一頭扎進阿裳懷裡開始一訴相思之苦:「阿裳姐姐!我可想死你了!你不在的這段時間我每日都不知道該做什麽好!對了,還有你教我繡的那個花……」
桃花又委屈的說起被姑娘們取笑「珠圓玉潤」的繡花:「她們都說我繡的是桃子!還有人,還有人說是腚!!」
「那可不是嗎,粉粉的又圓圓的,可不是那什麽嗎?」
「就是,就是!」
阿裳還未及開口安慰,前來送禮的姑娘們又多了幾個,看著祁雲門前被越堆越高的「小山」,各個精美還帶著香,被問起給祁雲準備了什麽時,阿裳一時便答不上來了。
阿裳是不知道澗水閣在乞巧這天有互贈禮物的習俗的,但她也確實為祁雲準備了一份禮物,不過因趕路匆忙還未及完工,祁雲的不在倒也給她多出了一份時間。
雙星良夜,下過雨的池中水花微謝,阿裳穿針在院中,一邊慶幸著祁雲未歸,又一邊惦念著祁雲何時會歸,分神間被刺破了指尖,看著那緩緩溢出的鮮血阿裳又想起了昨夜的祁雲,那時她的手上也染著血,可眼中的笑意卻平靜的好像雨後的月亮。
「澗水閣閣主命若蜉蝣。」
阿裳接著又想起可離的話,可離說讓阿裳多愛祁雲一些。
愛人的心是一顆種子,阿裳的土地卻過於貧瘠。
阿裳從未愛過人,也從未被人愛過,「愛」這個字對阿裳來說就像陰天裡的月亮,窺得其影卻又不知其貌,懵懵懂懂又恍恍惚惚,可離說讓她多愛祁雲一些,可「愛」卻成了阿裳的難題。
「看呐!牛郎織女!」
不遠處響起姑娘們的歡鬧聲,阿裳抬眸,迢迢漢河間兩顆遙望的星,再看一眼閣外,唯風吹竹影,那人仍未有歸。
眾人都被星星引去了目光,唯獨阿裳守著那月亮。
雙星何事今宵會,遺我庭前月一鉤。
第62章 月微明
「可離,我沒事的。」
芙蕖看著那位正在專心替她換著藥的大夫,柔聲去勸:「你都已經一天一夜沒合眼了,去休息會兒吧。」
「我也沒事。」換藥之人隻頭也不抬的專心傷處,輕描淡寫的一句卻讓芙蕖更加擔心:「你有事。」
「……」
可離的手很穩,處理起傷口也很麻利,看起來確與平日無異,卻又說不出哪裡讓人感到有些心不在焉,芙蕖將她細望,心想應是那雙眼睛,可離生性豁達,無論是放松還是專注時眼底都伏著笑意,可今日卻看不到了。
「自打回來起就沒看見你笑過,可是在青城縣發生了什麽事?」芙蕖稍稍挪動了腿,可離這才被迫抬起頭來,聞言擠一抹笑:「沒什麽事。」
芙蕖輕歎一聲替她撩起耳際垂散的發:「還騙我呢,你可是和桃花在一起呆久了,什麽都寫在臉上了。」
「……」
「和我說說吧,不然,我也不要聽你的了。」芙蕖說著做勢就要起身,可離這才忙去將她勸住:「我說,我說。」
「其實確也不是什麽大事。」可離盤坐在旁,轉目窗外:「不過青城一行讓我想起一些往事。」
芙蕖先看她一眼,複又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窗外不過尋常良夜,可離的眼中卻覆著一層沙。
「可是在軍中的事?」
可離以沉默算作回答,眼中的沙塵漸濃:「大漠的風真的很大。」
「……」
「那時候每天都會死人,上一刻才將將交談過,轉眼就變做一具陷入黃沙的屍首,我以為我早已習慣了。」
晚風將可離頰邊的碎發吹散,思緒也跟著風穿回到那片更古不變的大漠。耳邊又響起了無盡的廝殺,鮮紅的血液、淒厲的慘叫與絕望的慟哭,在一陣風起之後都會被埋進那莽莽黃沙。
日暮寒風起,那裡是人間煉獄。
常人對於沙場的了解不過是從書文之中,芙蕖亦是如此,她雖不可見那口中煉獄,卻也知那裡比煉獄還要殘酷的多,聞此她不禁心疼,撫上了可離的手。
「當戰爭結束的時候,我其實松了一口氣,認為終於可以逃離那個地方,我以為我是懼怕死亡。」
可離垂眸,看著正被芙蕖溫柔輕撫的手:「後來我才知道,我懼怕的不是死亡,而是面對死亡卻無能為力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