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指尖在阿裳的手背上輕柔摩挲,示意著她將筆緊握,阿裳乖順的去做,乖順的在少女引領下第一次寫下自己的名字。
「青裳......」
收筆之際,阿裳小聲的念著。
少女笑著將臉湊近,幾乎要與阿裳的臉貼上,溫熱的呼吸就在頰邊,阿裳連耳根都有些紅了,她還從少女的身上聞到一股好聞的味道,不似花的香味,更像是茶,或是竹葉。
阿裳的心跳很快,因少女此刻的貼近。她不敢去躲,亦不敢去相迎,隻得僵硬著身子,一直僵硬至指尖。
少女察覺到了阿裳的緊張,卻並未將身子撤離,反倒握著阿裳的手又緊了幾分,阿裳的指尖冰涼,少女的掌心溫潤,被這股暖意包裹著,阿裳的身子漸漸軟了下來,在少女的牽引下再次寫下:
「雲想衣裳……」
「花想容。」
少女的聲音清冽,貼著阿裳的耳際響起,似晚風輕拂而過。
「夫人,這詩裡,也有我的名字。」
「雲......」
阿裳看著那行如流水般的字跡,跟著小聲的念,少女則轉過眼眸,看向窗外。
那裡正有一雙貪婪的眼睛將二人窺視,少女將目光收回,阿裳正提筆寫下一個「雲」字。
「夫人寫的真好。」
她眼尾勾一抹笑,將阿裳的肩摟住。
第6章 隔簾花語
少女經過段時日的休養,漸漸開始憶起些事來,她第一個想起的是自己的名字,祈雲。
她的左手虎口處生有細繭,應是常年使用什麽所致,祈雲將手探出,逆著朦朧晨光,從細繭的分布可推斷,應是劍。
可她的身上,卻並沒有劍。
興許是那夜丟失了......
「雲姑娘。」
阿裳在這時敲門進來,將祈雲的思緒打斷,她來給祈雲送衣裳,那一身染血的白衣,她替祈雲洗淨並縫補好了。
阿裳見祈雲有些驚訝,連忙解釋:「我見這是上好的絲絹,扔了太可惜了,這麽漂亮的衣裳...想必雲姑娘也定不舍得,我就在破損的地方繡了些花來縫補住...」
「繡花?」
「嗯...」阿裳將衣裳攤開,露出了衣袖之上的繡記,是三朵靛青色的雲,針腳細膩,精致秀雅,與光潔典雅的絲絹相得益彰:「因我只有深夜才可以繡...也沒有機會來問雲姑娘你是否喜歡,私自做了決定,還望姑娘你莫怪.....」
阿裳雖沒讀過什麽書,但繡功與品味倒很不錯,尤其是那繡功,穿花納錦,精致細膩,絲毫看不出是為了遮蓋破損所繡,倒像是衣裳之上本就該如此。
祈雲揚了揚眉,露出讚許之色:「夫人繡的很好。」
阿裳在祈雲的眼下偷偷看她,祈雲每每誇讚於她時她總會不自覺的紅起雙頰。
晨風吹起阿裳頰邊碎發,讓她泛紅的雙頰無處可藏,她慌張著將臉別過,聽得祈雲說:「今日惠風和暢,夫人不如陪我出去走走。」
「走走......?」阿裳的肩頭動了動,有些遲疑:「可夫君不讓我擅出家門...他這時應已起了......」
「無妨,我們就在院中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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園中種著一株攀援而生的灌木,不是開花的季節也散發著隱隱的香,阿裳走到樹下深呼吸一口,只有男人不在的時候她才敢如此,而這般畏手畏腳到連深呼吸都是種奢侈的日子,她已就這麽過了三年。
「真香啊。」祈雲在不遠處感慨,阿裳顯得很高興,笑著說:「雲姑娘也聞得到嗎?這棵樹在初夏開花,開花時一簇簇,一團團的,白的像雪,黃的似霞,可美了!開花的時候呀更香,現在是秋天幾乎聞不到了...」阿裳將眼睛閉上,再次深呼吸:「可我依然可以聞到。」
祈雲沒有接話,隻笑著看她,阿裳再睜開眼時恰好與那雙好看的眼眸對上,和煦的晨光間,她覺得少女的目光柔和了許多,少了些讓她感到害怕的殷銳,多了些許溫柔。
是錯覺嗎……
阿裳這般想著,雙頰又暖了起來。
「不知道這是什麽樹......」阿裳躲著紅霞,將身子背過,祈雲走到她身後,輕聲道:「木香。」
「木香......?」
阿裳剛想回頭,又因感受到祈雲的到來而頓住。
「木香氣韻高雅,傳聞玉皇大帝出行時,喜用木香樹的藤蔓來鋪路。」祈雲的聲音很輕,淡淡的為她講述木香樹的故事:「在民間,木香花也深得女子們的喜愛,有甚者將木香花佩戴在身,遇到知心人,便解佩以木香花相贈。」
阿裳聽著祈雲的話入神,她覺得這個失去記憶的少女似乎懂得許多,她所有的不懂與未知似乎都可以在少女那裡尋得一個答案。
「那雲姑娘也喜歡木香花嗎?」
「花嘛...」祈雲輕笑,慵懶的笑聲禦風而來,飄入阿裳的耳中:「有誰不喜歡呢?」
這下好了,阿裳徹底沒有辦法將頭轉過了。
遠處的天際飄來一隻紙鳶,阿裳抬頭去看,紙鳶乘著風在雲中穿行,她將手伸到半空,眯起眼睛,似想觸摸那飄忽不定的紙鳶與雲:「雲可真好啊,自由自在,無拘無束......」
「卻也漂泊。」
「漂泊?」阿裳的手在空中頓了頓:「什麽是漂泊?」
「飛篷,浮萍與雲都是漂泊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