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匆匆忙忙的離去,只剩阿裳站在窗邊癡癡的看著籠中小雀,她總覺得她在哪裡見過祈雲的眼睛,要比在百花閣初遇時還要早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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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離說祈雲不會離開多久,阿裳算著時日,已是第六日了,比可離說的三五日已晚了一日。
阿裳每日都在窗邊喂著小雀,目光卻更多的停留在祈雲回來時會經過的那條小徑上,走神時指尖被小雀的爪子給劃到,一道淺淺的紅痕,微微的疼。阿裳這才發現,小雀已經完全康復了。
「既然你沒事了,就該放你回家啦。」
阿裳彎著眉眼,輕點小雀頑皮的爪子,只有在沒人的時候,她才會顯露一些頑皮的姿態。
擔心小雀是否真的能飛,阿裳細心的將籠子提到院中,她將小雀小心翼翼的捧在手中,小雀似有所感般的用那毛茸茸的小腦袋蹭了蹭她的掌心,似在與她道別,阿裳忽覺有些不舍,眼眸也跟著微微泛紅。
「這一次可要小心的飛哦。」
阿裳把小雀捧到頰邊輕輕回蹭,溫柔的叮囑後松開了雙手,在小雀展翅飛起的那一刻雙眸紅的更深。
小雀飛上海棠枝頭,停在那裡「吱吱」的叫,似乎也不舍離去,阿裳揉了揉眼靠了過去,柔聲細語著:「快走吧,你的家人一定都在等你呢。」
「或許它沒有家呢。」身後傳來那期盼了許久的聲音,許是怕自己的多愁善感被看到,阿裳第一時間未敢回頭,只聽到那聲音又近了幾分,與她隔著恰好的距離:「又或許,它根本不想回去。」
阿裳回眸,是那雙可以洞穿她心的眼睛。
「閣主...你回來了......」
也不知祈雲在旁看了多久,阿裳顯得既害羞又有些膽怯,祈雲微垂著眼睫,日光下溫和的弧度:「聽可離說你一直在等我回來。」阿裳被這麽一問眸間的紅還未褪去,又跟著泛上了雙頰:「我...我......」
正不知該如何解釋間,那隻小雀又朝著阿裳飛了回來,小雀不知輕緩,張著那有些銳利的小爪眼看著就要抓上阿裳柔嫩的肩頭,祈雲探手過去,先讓小雀落在了她的指上,然後才輕穩的放在阿裳肩頭,抬手拂袖間有細風流過,阿裳的心也跟著被輕輕拂動。
「它看起來很喜歡你,就留下吧。」
「可是...我已經有小羊了,再留下它會不會太......」
「這些動物乖巧柔順,心無塵雜。」祈雲打消了阿裳的顧慮,逗弄著她肩頭小雀:「見多了人與人之間的爾虞我詐,劍戟森森,我反倒更喜歡這些單純之物,不用去設計,也不用去防備,跟它們待在一起的時候很舒服。」
「這樣嗎……」阿裳轉目肩頭的小雀,努力去理解祈雲的話,祈雲則轉目看她:「阿裳也很乖巧。」
第24章 不願
小樓一夜聽春雨。
一場雨後阿裳憶起了某些過往,關於她的出身,那個落魄荒涼,民生凋敝的小村莊。
那個在夢中指著她罵的女人,竟是她的母親。
關於家的記憶總是濕漉漉的,就像阿裳的眼睛,那個家潮濕陰冷,讓她感受不到一絲暖意。她靠著給人做做繡品來維持家用,養活著她自己和母親,以及嗷嗷待哺的兩個弟妹。
在那個家裡的日子似乎沒有什麽是需要被特別銘記的,啼饑號寒,怨語置言,無休止的責難與辱罵全部中斷在了阿裳十九歲那年。
十九歲之後的記憶好似行至斷崖,就那麽突兀的戛然而止。
腦海中剩下的只有一些稀碎的記憶殘片,暴雨,烈火,空闊的庭院,白色的花,以及在火光中飛揚成灰的書籍殘頁。這些畫面的背後是自己的讀書聲,陰鬱的男子說話聲,還有那道熟悉又陌生的女子聲音......
這一切的一切在阿裳的腦中翻湧,交織,卻無論如何也無法拚湊出一份完整的畫面。
阿裳看著窗外,窗簷上正墜下最後一滴雨。雨停了,她的思緒卻未停,過於急切的想要恢復記憶似乎讓一切變得更加混亂,阿裳揉了揉額角,看見可離正在院中向她揮手。
「阿裳美人兒,要不要跟我出去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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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離要去附近的鎮中采購些藥材,說見阿裳整日鬱鬱寡歡,便叫上她一同前往,就當是散散心也好。
「鬱鬱寡歡......」阿裳摸了摸自己的臉,有些難為情:「可離掌使,我看起來真的那麽明顯嗎……」
阿裳確有心事,但以為自己隱藏的很好,她不想自己的不好情緒影響到他人,卻未想到被可離一眼看穿。
「倒也沒有那麽明顯。」可離走在前面,回身過來擺了擺手:「不過是我習慣了察言觀色罷了,美人不必如此緊張。」
阿裳聽可離這麽一說,非但沒有放松,反而更加緊張起來,說到「察言觀色」,既連可離都能察覺,那麽祈雲豈不是......
阿裳越想越覺沮喪,她不想祈雲覺得她整日鬱鬱寡歡,祈雲說過,她應多笑些的。
「當時我醉美人家,美人顏色嬌如花~美人美人大美人,我來給你插珠花~」
走至途中又下起了雨,細細的,沾衣未濕。杏雨梨雲,花紅柳綠,可離在路旁拾起一枝楊柳,走在前面邊走邊哼著小曲兒,身後竹簍隨著她歡快的步子一顛一顛的晃,那些她帶往鎮中藥鋪的藥材也跟著撒,阿裳便跟在後面撿,等到了目的地,可離身後的竹簍空了,阿裳倒是拾了個滿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