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真亮啊......」
阿裳想用一個應景些的開頭,剛想再誇誇月亮真美,肩頭忽然落上一襲薄衫,祈雲將她的外衣脫予了她。
「這裡可以春觀夜棠。」祈雲並未看她,只看著在夜色中開的繁茂的海棠:「沒騙你吧?」
「……」
而阿裳未去看海棠,也忘了去說謝謝,隻愣愣的看著身旁之人。那人此刻隻著一件單薄的長衫,青絲束尾慵懶著垂在身後,晚風同樣撩起她幾縷發絲,飄散在那纖細的脖頸間,透過月光,阿裳甚至能看到那若隱若現的肩頸曲線,阿裳莫名的咽了咽口水,祈雲的身子單薄卻不感柔弱,清朗,沉璧,一如此刻她想稱讚的月亮。
看的太過入迷,以至於阿裳都忘了手中還端著酒,她手下一松,險些將酒打翻。慌亂間她聽到一絲輕笑,她感到祈雲的視線,卻不知祈雲是因發現了她方才的癡迷,還是因她此刻的笨拙,隻兀自的紅起了臉。
「不喝嗎?」
「什麽......」
祈雲將手中酒杯在她眼前傾覆,隨意的晃了晃,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比戲謔少些,倒更像是在玩味,她覺得阿裳很有趣。
阿裳這才意識到祈雲所指是那杯中酒,她不會飲酒,不知深淺,只見祈雲喝盡了,便學著仰頭一飲而盡。
阿裳本以為酒會很辣,卻在入喉後嘗到一絲甘甜,她有些訝異的眨了眨眼睫,第一次的嘗試倒沒有她想的那般難以下咽,祈雲在旁看著,唇角的笑意又多添了一分。
「這酒是用海棠花釀的。」祈雲看向窗外的簇簇海棠:「海棠花本香味淡雅,釀做酒後不但口感清甜,氣味也更加醇香駐遠。」剛介紹完海棠酒,她又轉了副嫌棄的語調:「這比起那個苦到難以下咽的藥來說,不知好喝上多少,真希望可離那家夥能跟我多學學。」
祈雲稱讚海棠花酒的時候還不忘揶揄下那令她甚為頭疼的藥,此般帶著幾分玩笑的話語讓阿裳也放松了下來,她彎起眉眼跟著笑,鼻梁上的痣便也跟著皺起,讓她的笑容變得更加靈巧生動。
「這酒...是閣主您自己釀的嗎?」阿裳的雙眸此刻已被染上幾分酒意,玲瓏的五官在一片微醺的映襯下顯出一種別樣的風情,祈雲壓了壓讚許的眉目撥開她頰邊碎發:「你應多笑些的。」
這下阿裳的雙頰便更紅了。
祈雲給她再斟了半杯,叮囑她要慢些喝,阿裳的心思此刻已全然被方才的曖昧之舉而擾亂,她看了看杯中酒,又看了看庭中花,獨獨不敢去看身旁的人。
「要是花可以永不凋謝就好了。」
阿裳小抿一口酒,這下是真的醉了,紛亂的思緒攪作一團,在她腦中「嗡嗡」的轉,最後隻變作這沒頭沒腦的一句感慨,祈雲俯身倚上竹欄,晚風中的聲音慵懶而沉柔:「盛開的花的確很美,可花朵盡力綻放之後的凋零,何嘗不也是一種美。」
「綻放之後的凋零......」
阿裳不知為何又想起祈雲的宿命來,她覺得祈雲不就像這花般,美麗卻易逝嗎。
「阿裳,你醉了。」
祈雲說她醉了,她倔強的睜了睜雙眼,眼前的青瀑,皓月以及滿院繁花被揉成一團絢麗的雲塞進她的腦中,她感到身子輕飄飄的,又酥又軟,剛想說自己沒醉,便醉倒在了祈雲懷中。
她忘了說她那些可怖的夢,忘了繼續稱讚她覺得和祈雲一樣美的皓月,隻感到身子被柔軟所包覆著,然後迷迷糊糊的睡去。
祈雲將她抱進屋內,自己重新走回窗邊,對月獨飲一杯,晚風吹來毫無醉意。她將海棠釀作酒,清甜的酒為阿裳釀作一場不再可怖的夢。
春寬夢窄,月白清風。
第22章 月思
阿裳醒來時祈雲已不在屋內,宿醉所帶來的麻醉之感讓她一時間未意識到自己身在何處,直到晨光透過那扇落地圓窗徐徐灑在她的身上,她揉了揉仍在隱隱作痛的額角,這才猛然憶起了昨夜之事。
「你應多笑些的。」
最先鑽入阿裳腦中的是這一句話,以及祈雲在月下淡淡的笑,她心頭又攀上一陣悸動,一半因心動,一半因膽怯。
阿裳最後的記憶停在窗外那輪明月上,她記得自己當時是想誇月亮,後又想誇祈雲,想說祈雲和月亮一般的美,卻不記得自己是否說出了口。
仔細的將祈雲的床鋪整理好,阿裳嗅了嗅自己的雙手,不僅僅是手上,她的整個身上都有那股好聞的味道,雨後的清竹。
被這種好聞的味道包裹,阿裳覺得自己好似被祈雲擁著般,雙頰被晨光照的開始有些微微發燙。
阿裳本打算掩人耳目的悄悄離開祈雲的房間,卻在剛一打開門時便愣住。門口圍著好幾名閣內的姐妹,她們看到阿裳先是訝異,隨即露出些意味深長的笑,再接著便掩嘴小聲議論起來。
阿裳在那些當著她面的竊竊私語下漲紅了臉,根本未敢去問她們在笑些什麽,隻垂著頭穿過人群,快步離去了。
逃至拐角處時恰巧與前來找她的桃花裝了個滿懷,桃花揉著鼻尖剛想埋怨,一看是阿裳便轉了神色,眼眶「蹭」的一下就紅了起來。阿裳忙關切的去看,才發現桃花似已哭了一宿般,雙眼腫的像對桃兒。
「桃花妹妹你怎麽......」阿裳的話還未說完,桃花接著便是「哇」的一聲撲進了她的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