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停在了聞家大宅門外。
聯盟政府雇傭的工人正在從聞家大宅裡往外搬東西,偌大的一個聞家幾乎被搬成了空殼子,而這座宅院的主人此生都不會有機會踏出關著他的監牢。
工人態度很惡劣,聞爾白站在門外漲紅了臉,聞家那些都是藝術品,是聞家祖宗留下來的珍寶,可惜根本沒人理會這個尊貴的聞大公子。
聞爾白身為聞父的長子,本來是絕對逃不過這場清洗的,但聞爾白當年孤身一身遠走求學,回來之後又一門心思鑽研藝術,他打心眼裡覺得政治這些蠅營狗苟的東西肮髒汙穢,他從不觸碰,居然因此得以保全自身。
聯盟政府把聞爾白的履歷翻來覆去地研究了三遍,最後也只能捏著鼻子承認,聞爾白的確沒有參與過聞家那些非法活動,聯盟法律禁止連坐,只能放他好端端地從調查局裡離開。
不知道當年聞父最終答應聞爾白的叛逆,是不是也有這麽一層考量。
但現在他的想法已經注定無人知曉了,天之驕子聞爾白一夜之間落入凡塵,支撐著他追求夢想的肮髒財物再也髒不了他的眼了,而他此時還不知道被迫和柴米油鹽的打交道的日子是什麽滋味。
四個工人抬著一架考究的古董鋼琴,艱難地從聞宅大門裡出來,不小心把琴身撞在門框上,幾塊音板同時共振,發出痛哭一樣的悲鳴。
聞夫人就是在這時候從房間裡跑出來的,披散著頭髮,穿著拖鞋。她被警衛攔住,只能伸出兩隻胳膊,徒勞看著那架鋼琴一路磕磕碰碰地被拖上車。
聞家被搬空了,自事發以來一直在聞宅門口寸步不離的警衛也離開了,只剩下一個空蕩蕩的殼子,和裡面的孤兒寡母。
傅笙下車,一步一步走進這座陌生的房子,向晚陪在她身後一步的位置。
聞爾白第一個看見傅笙,但他表現得很冷淡,甚至連一句話也沒說,而聞母則痛哭流涕,抱住了傅笙。
“爾清......”聞母泣不成聲。
“你還是叫她傅笙吧。”聞爾白冷冷地開口。
“是你做的嗎?”聞爾白問。
聞母抱著傅笙,淚眼朦朧地盯著她,全家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傅笙身上,傅笙緩緩點了點頭。
“你混蛋!”聞爾白一瞬間怒火中燒,他的胸膛劇烈起伏,好像下一秒就要衝上來打人了。
向晚一步跨到聞爾白和傅笙中間,冷靜地提防著聞爾白。
這天翻地覆的幾天,足夠聞爾白想明白很多東西,比如說整件事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又是誰第一個對聞家下手。
但還有一件事聞爾白想不明白。
“為什麽啊?”聞母問。
“為什麽啊孩子?”她緊緊握著傅笙的肩膀,好像不這樣做她就要委頓於地,“你要害死你父親嗎?”
“他犯法了。”傅笙道。
“他做那些事的時候,想過會害死別人嗎?”傅笙反問。
“那他也是你父親,是我的丈夫!”聞母聲嘶力竭。
“丈夫?”傅笙重複了一遍聞母的話,她盯著這個崩潰的Omega,溫柔而殘忍地問:“那他對你好嗎?他愛你嗎?”
聞母的嘴唇顫抖,可是她不論如何都說不出那個“是”字。
傅笙的問題像一把刀一樣插在她心口,這麽多年她一直極力回避的問題,被傅笙猝不及防地挑到明面上。
聞母可以自欺欺人地說一萬遍她愛聞父,可是她知道聞父不愛她。
他只是想要個聽話的妻子。
“這個房子太小了,您應該走出去看看。”傅笙輕聲道。
聞母常年處在恐怖的精神控制之下,除了彈琴,她很少能夠真正表露自己的情感,她還很年輕,卻好像已經提前進入了墳墓。
傅笙現在在做的,就像是重新把她給挖掘出來,讓陽光重新曬在她身上。
對於許久未能得見天日的人來說,陽光是痛苦的。
聞母眼裡噙著淚,不停地搖頭,好像傅笙說了什麽匪夷所思的話一樣。
“不行......不行......”
“你不能這麽對待他,你這是不對的......”
即便是現在,聞母仍然在維護壓迫她的那個alpha。
“他是犯法了,可他是為了這個家啊!”聞母好像終於找到了說服自己的角度,她開始喋喋不休:“你不知道他有多難,他掙得這些錢不是為了揮霍,還不都是為這個家鋪路嗎?”
看來聞母還不知道,聞父的秘密帳戶裡有怎樣的天文數字。
“況且那些Omega,那些下.賤的Omega,她們怎麽配和你父親相提並論,就算是沒有這些事,她們也不過是爛命一條,不會有任何區別!”
“遲早都要發情,總歸都要嫁人,這就是Omega的命!”
聞母的眼睛都紅了,她搖晃著傅笙的肩膀,像個瘋子一樣用最惡毒的語言咒罵Omega,雖然她自己和她面前的傅笙,都是Omega。
“聞太太!”向晚想要緊急打斷聞母,但是已經太晚了。
傅笙在聞母的歇斯底裡當中,拂掉了肩膀上聞母的手。
“我也是Omega,我們都是Omega。”傅笙輕聲道。
聞母猛地停住,像是被人按下了暫停鍵。
傅笙轉過身,撩開了披在肩上的頭髮,露出後頸上猙獰的傷痕。
“我曾經被人強行標記過,後來我把那個alpha送進了大牢裡,我洗掉了標記,留下這個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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