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帶我來這裡不就是想讓我看看你平日的生活麽，你剛剛跟老板說話的時候我就在想，這麽熟悉，你來的頻率是多少？是什麽時候來的？分明之前的二十五年你都在我眼皮子底下生活，怎麽就能來這個館子呢，想了又想，只能是我不說不需要你的時候才會有這個空閑的時間吧。”

　　澹台馡說得來了興致，點了一瓶白酒，送菜機器人走到桌前。

　　從機器人的肚子裡掏出酒瓶和杯子，給自己斟滿，眯著眼睛抿了一口，真辣。“長這麽大，都是被寵著的，爸媽不怎麽管我，你也不怎麽管我，我就灑脫了唄，覺得我再怎麽鬧騰，這個家不會散……”

　　小時候不懂事，叫了幾天芷兒姐姐，但看著臧芷總是低一等的姿態在她面前，不論她說什麽做什麽永遠都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樣，她就真的覺得臧芷只是家裡的一個傭人，僅此而已。漸漸長大，幼年期青春期直到成年，她才轉變了自己的認知，或許臧芷自己把自己當作是外人，澹台家卻沒有人這樣認為，她亦是如此。

　　“你看我表面光鮮亮麗，別人都叫我小馡總小馡總，在各個場合運籌帷幄，好像各個都要來巴結我似的，其實都是家裡的支持，沒有澹台家我什麽都不是，但你不一樣，不論你走到哪裡，你都會是臧芷，哪怕是做個泰拳教練也是夠資格的，這就是你，做什麽都能盡力而為。那天我回到空空蕩蕩的家裡，呆坐在沙發上，覺得我是這個世上最傻的傻瓜，人生第一次在同一天感受大起大落，得到了集團的認可，卻把你給丟了。”

　　“人生最重要的是往前看，你一直掙扎在過去過不好現在的。你有事沒事就往臧氏跑，讓澹台集團的老人們怎麽看？你剛上去就想落人口舌，到時候不到一年就被拽下來，這幾年不都白費了。”澹台馡一直在感懷過去，臧芷幾筷子就把自己的肚子填飽了，剩了大半的菜，一股腦都往澹台馡的碗裡裝，“吃飽了就回去睡覺，睡醒了就都忘了，日子該怎麽過還怎麽過。”

　　澹台馡抓住臧芷地手，兩個人在空中掙扎了幾下。臧芷眼神瞪了過去，看到澹台馡眼裡的騰起的霧氣，漸漸松了力道，“芷兒，我不怕被別人譴責，但如果譴責我的人是你，我還會很開心，恨不得把自己的腦袋放在地上，任憑你踩踏甚至腳踢。你要是都不願意埋怨我了，那就真的沒機會了。”

　　“芷兒，我生病了。我自作自受，還妄想得到你的同情。”

　　“芷兒，你看看我，沒你的日子我在那棟房子裡特別煎熬，你呢？是不是離開我，過得更加肆意了呢？”

　　“芷兒，你別對蔚瑞凝有別的心思啊，說不定她比我還陰暗呢？”

　　澹台馡是真的醉了，回家的路上一直虛著眼睛在後座喃喃自語。

　　“芷兒，你會回來的吧？”

　　掙開抓住衣角的手指，臧芷掀開被子把她的手臂蓋好，“小姐，晚安。”

　　澹台馡迷迷糊糊笑了笑，“芷兒，晚安。”

　　這棟熟悉的房子臧芷一刻都不想多待，回到自己的車上打開車窗和天窗，仰躺著望著黑漆漆的天空，耳邊回蕩著澹台馡之前說的話語，心都跟著揪起來。

　　恍惚之間覺得澹台馡現在可憐兮兮的模樣仿佛是過去的自己，愛不得求不得。

　　曾有過那麽一瞬間心軟想著要答應澹台馡了，反正都糾纏了好幾年，總要從她身上討到點什麽吧？

　　這些零零碎碎的想法，也不過如此而已。

　　睡醒了，又是新的一天。

　　翌日，天氣晴。

　　聽著早間廣播往公司開，瞥見副駕駛的車門上粉紅色的保溫杯，臧芷無奈搖搖頭，愣是把一個相見的借口有意識地變成了兩個。

　　果不其然，剛到公司就接到澹台馡打來的電話，“芷兒，我昨天喝多了，睡著了。杯子不見了……”

　　臧芷的心情同今天的天氣一般，一碧無際，“澹台馡，你是小學生麽，自己來拿，難不成還要我給你送去？”

　　“咦？保溫杯在你那裡麽？我以為在健身房或者在餐館呢……”

　　“你要是再裝就別來拿了，澹台集團的小馡總還買不起個新的保溫杯？”

　　聽著意思，是裝不下去了，澹台馡也不在做成模模糊糊沒精神的模樣，笑咧咧地說：“那我下午就過去拿，等著我啊！”

　　偏不！臧芷故意在下午的時候去供應商的工廠轉了一圈，裡面正在生產特殊的飛艇，目前到了測試充氧量的環節。參觀了第214次測試，再跟工程師了解了整改的結構，時間一晃就到了下午七點，故意屏蔽的號碼撥了八個電話，十六條聊天信息。

　　一腳油門踩回了公寓，關好車門就瞥見了在公寓底下的秋千上晃蕩的澹台馡。

　　至於為什麽這麽容易就瞥見澹台馡？

　　穿著小西裝還壓著裙角，周圍聚集了好幾個小孩子，吵吵嚷嚷的，能不扎眼麽？

　　樹上的葉子落了一地還沒有打掃，踩上去窸窸窣窣，被圍在中央的澹台馡抽空抬眼，看著臧芷走進了她的視線裡。

　　“小馡總好心情啊，這麽閑不如去喝酒啊？在這裡跟小孩子玩，不怕被熟人看到了笑話？”

　　“芷兒，你有沒有發現你現在話變多了不少，”澹台馡減緩了衝力，漸漸停了下來，周圍的小孩子看到有別的人也來了沒敢大聲說話，眼巴巴盯著澹台馡，“就你能看到了，笑話我吧，我玩得還挺開心的，尤其是衝到極限的時候，總有一種要摔下來的錯覺，你要不要也來玩玩？這可是個寶座呢，他們一個個都眼饞，這可比幾家公司投標搶破頭好玩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