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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女觀察日志_不識【完結】》第68頁
  “這戲劇衝突安排得很好啊。”藍蔚悄悄在謝禎耳邊說,呼出來的氣撓得癢癢的。

  謝禎也覺得如此,辦事的人很值得被嘉獎一下。

  男孩大聲和他爹爭執起來,台詞設計得巧妙,吵著吵著把票號的模式、利息都講了出來,人群自然議論這換個地方存錢還能有賺頭的事情,雖然許多都不信天上要掉餡餅。

  末了那大爺在一邊幫腔:“你家哥兒一說我明白多了,一想也是,你說人家奸商,你拿那什麽紙鈔找人兌換,不是把真金白銀都能兌換出來嘛,人家為了省功夫做的好事兒,山西那邊早推行開了倒是咱們燕京人沒趕上潮流了——不是我說你,你屁股底下坐的是什麽就嚷嚷人家奸商,我看人家誠信得很呢。”

  這邊戲沒唱罷,那邊一個面露憂愁的書生從人群裡出來,拉住文弱男孩問他:“賢弟,他家紙鈔是什麽模樣?”

  文弱男孩從男子那裡半搶過銅錢,跑進票號裡又很快出來,手上便拿了一張嶄新的紙鈔:“喏,就是這樣,你看這裡的鈔碼,再看這裡的印章,都說明是他們家的,據說山西幾家票號的紙鈔都是這個板式,鈔碼也是延續互通的,只有印章不一樣,但去別家票號也可以兌錢。”

  “唉,唉,我錯怪我大姨家了。”書生接下來便講了個故事,說是自己老父生了怪病,需長久針灸吃藥,家中漸漸難以為繼,便寫信給遠在四川據說風生水起的大姨,沒想到大姨就輕飄飄回了一封裝著這樣紙鈔的信件,書生父親也是元末用過紙鈔的,誰都知道元末的時候就和廢紙一樣不值錢了,現在更是燒火都嫌棄味道怪異,當即非常傷心,覺得大姨是在嘲諷敷衍。

  “那你快拿來置換一下吧,看看你大姨寄了多少錢來,如果能靠它度過難關就好了。”其他人紛紛這樣建議。

  書生很快拿來了紙鈔,走進了票號,出來的時候失魂落魄的樣子。

  “哥哥怎麽了?”

  書生回頭看了一眼票號,咬了咬牙說:“賢弟,也是你指點我,我才有此番,雖說話是財不露白,但在場大家多有安慰建議,小生怎好故意隱瞞。”

  他打開回家拿紙鈔時順便背過來打算裝錢用的書箱,裡頭竟明晃晃有半匣銀錠,閃到了圍觀者的眼睛。

  “令姨母也太豪橫了......”

  這場戲唱念做打下來,在場的人很難不作為談資講出去。

  謝禎在離開現場的時候跟藍蔚說:“過一兩個月在安排幾次擠兌,讓不明所以的一些百姓蜂擁去把紙鈔換回現錢到手,再叫沒換錢的那部分人到期領了利息自覺跟左鄰右舍炫耀了,這紙鈔的事情也就穩了。”

  藍蔚點頭,過了會兒問:“這件事是誰經辦的……可以說嗎?”

  謝禎很意外她會好奇:“好幾個了,是軍中的,你認識的應該就湯醴吧。”

  “覺得策劃者可以考慮寫點戲本子娛樂大家生活。”

  “或許可以留意一下。”謝禎隨口應了,覺得市面上有好的小說或戲折,助力刊印一下也不壞。

  不知為何,今天的藍蔚和景雲都時常問些平時不會問的問題,景雲問到後來看著謝禎鎖起了眉頭也不敢再問了,藍蔚卻沒這個怕的,問到最離譜的地方,景雲都扯她袖子:“陛下,你用內閣分權以後,未來是將內閣當秘書拱衛皇權呢?還是要放手?”

  她們正坐在剛才藍蔚沒選擇的酒樓包廂裡,侍衛守在外面,其實下午茶點業差不多吃完了,人該走了,但藍蔚問出這種問題,顯然謝禎沒法走到外面去回答她。

  謝禎沒打算回避這個問題,但她有疑慮:“這會影響到你的去留嗎?”

  “啊?不會,跟這個沒什麽關系。”

  “行,那正好也說給景雲,我不認可君權的傳承方式,但是數代之內必須集權,而且皇位必須均在女子中承繼。”

  她說到這裡,藍蔚的眼神就說明她懂了,其實這幾年藍蔚長進很快,不像以前什麽都需要說透,但畢竟這裡還有景雲,謝禎歎了口氣,把景雲抱到自己腿上:“景雲長在宮中,沒見過那些生活所迫,采薪負重力勝男子,卻還不能有自己銀錢支配的女人;亦未體會如何聰穎也不被期待的悲哀。但以後你一定會看到,也許從你張麟姐姐那兒,也許在你誠思姐姐身邊,然後再到更貼近民生的地方去。”

  “現在收成略好,百姓也隻多是溫飽二字而已,男女都需紡織耕作,家中大梁已是同分共擔,何以父者家之隆又夫者天也,理學乃至禮記,談及男女以今日來看皆腐朽不堪,唯一成了套在女子頭上的籠頭罷了。”

  第42章 長寧十三年(11)

  謝禎不是很確定君權的本質要如何分解,但她很敏銳地意識到,在當前,她必須用最強的集權從上往下穩定一條女性晉升的路徑,不然現在的欣欣向榮將成為浮光泡影。

  “打天下的女人們多,她們不認可這樣的籠頭並擰成一股勢力,於是終究得以封侯一二,但尋常嫁人生子後爵位終將稀釋則焉得長久?唯一就是現在允許女子科舉有些人出頭,還可以希冀這能成為有穩定新生力量的一條路——但不得不說,如果缺少君權支持,這些終將如曇花一現,最終或許淪為貴族小姐為自己出嫁增加一點花哨籌碼的考核。”

  “我並非對性別有什麽恐慌與忌憚,但矯枉必須過正,不讓全社會一把勁就習慣了去平等做事,不讓底層生來擁有尊嚴、高層爭鬥形成抗衡,那麽我們現在所能享受的大部分自由,未來都會成為後來人無法企及的奢望。”謝禎說,“這個道理甚至不單指性別這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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