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
小鐵盒被搖晃得發出了兩聲幾不可聞的輕響,寒漣卻像聽到什麽刺耳的噪聲一般,倏地蹙起眉頭收回了目光。
——小漣面對炘炘之事總是笑少怒多,也怪不得炘炘認定了小漣也對她有意了。
冬淨湖見狀,一邊暗自為炎炘高興一邊又忍不住為自己心酸。
“你若對裡面的東西感興趣,我可以把它們全部轉贈於你。”
寒漣垂眸折起手中讀完的絲絹書信,回避了冬淨湖的問題。
“轉贈他人送的禮物,至少得先問問原主人的意願吧。”
冬淨湖把小鐵盒放回石箱蓋好,隨後走到桌邊語重心長地勸道:“不光是禮物,你和炘炘之間的因緣也是同樣的道理。我明明記得你六七歲的時候總是嚷嚷著要擁有一個像你爹和你大伯那樣的眷侶,怎麽真的有了反倒喜歡推給別人了?”
“你也知道我說的是一個像我爹和我大伯那樣的眷侶啊,”寒漣手上的動作一頓,抬眸冷笑道,“那你覺得她跟他們有哪一點相像?”
“你都還沒有跟她好好相處過,怎麽可以輕易下結論?”冬淨湖憶起初見炎炘時的情景,不由得為之辯白道,“你比我還早半年認識炘炘,炘炘以前是什麽性子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吧。就算她這些年表現得有一些張揚,但她的本性沒有變啊。”
“反正炘炘家那種情況,世伯世母也不會同意你解除緣契,你再怎麽掙扎也只剩下不到一年的時間了,還不如相信上天的安排,試著去接受她。”
“一提到她,你的話就特別多。”寒漣將折成小方塊的書信夾在了水桌上兀然浮現的兩片鯉形石板之間,而後便站起理了理身上的漆黑公服,側身朝屋外走去,“你以為我以前沒有做過嘗試?嘗試的結果就是我跟她不僅性格不合,連堅守的信念也截然不同。差異大到了這種程度,就算硬湊在一起也不會幸福。”
水桌上裝著壽宴請帖的貝殼狀小盤跟隨著寒漣的步伐飛出了鯨溪亭,冬淨湖正感到有一些無措,但一瞥到桌上剩下的那兩片鯉形石板上刻著的“汍”字,她又像突然得到助力一般,鉚足了勁追趕上前。
玄英國的禦獸文鰩不僅可以上天入海,還是靈地遊得最快的巨魚。
寒漣今日不打算出宮就沒有喚來文鰩代步,但其他人想要追上擁有一半鳧水之力,禦獸血契還結在左腳腳踝位置的寒漣也並非一件易事。
身為鳧水使的冬淨湖是實力僅次於寒漣的第四代玄英靈士,但她拚盡全力仍然被寒漣甩開了半程。
此時太過拚命待會又不得不缺席晚朝,權衡之下,她忽然減速調整起了呼吸,隨後衝著前方的身影奮力大喊道:“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人的性格都能變,信念又為何不能變?你難道就能說你小時候相信的那些事情到現在也全都是正確的?”
如同被冬淨湖的話語擊中一般,前方那道即將遠去的身影驟然停下了行進的腳步。
“……我不能。”似乎想起了什麽不美好的回憶,寒漣用著冬淨湖無法聽見的聲量自言自語道,“正因為不能,我才更不想看到那個會讓我產生自我懷疑的禍根。”
*
炎炘每次來玄英宮找寒漣都是直接從空中落地硬闖而入,但每次離開玄英宮時卻又喜歡擺出一副自己乃是受邀而來的姿態大搖大擺地走出宮門,活像要氣一氣拿她沒轍的緇龜衛一般。
雖然這次她依舊沒有見到寒漣,但東西都送出去了不說,還難得聽到了寒漣的聲音,隻覺這一趟來得非常的值,乘著重睛升至石闕望台位置時,她還心情大好地鼓勵了紀回風兩句。
“姓紀的,別灰心!再努力十年,你也有機會勝過現在的我,只不過那時候的我肯定比現在更厲害,哈哈哈哈——”
“頭兒,你說她這是什麽意思!”
炎炘爽朗的笑聲回蕩在內城沉寂的夜空中,刺得宮門石闕上的一眾緇龜衛都攥緊了拳,但以他們的身份又不能直接與炎炘對峙,只能按捺著怒火等待著炎炘飛離,再湊到紀回風周圍鳴不平。
“字面上的意思。”
出人意料的是,這種在其他人聽來都覺得有幾分挑釁的話語卻並沒有挑動紀回風的情緒。
“雖是名門出身,但人家現在擁有的,也是靠自己努力換來的。”
語罷,紀回風便拋下面面相覷的下屬,獨自走下闕樓,前往窮羽殿上朝。
受少陽、老陽之氣的影響,青陽、朱明國人在武力和體型方面都普遍優於受少陰、太陰之氣影響的白藏、玄英國人。
但同樣以武見長,青陽靈士和朱明靈士各自擅長的領域卻不盡相同,好比青陽的禦獸帝女雀和朱明的禦獸重睛鳥,雖然同為飛禽一類,但二者的側重卻也各有不同那般。
帝女雀以速度見長,視力極佳,又可隨意變換自身形態,因此更為適合動作敏捷、戰術靈活的青陽國主。
而重睛鳥以力量見長,兼之視野開闊,身形碩大,因此更為適合戰鬥風格直截了當的朱明國主。
在力量和身形上佔優,飛行的速度就會顯得有些不盡人意。
重睛載著炎炘從太乙內城正北方的玄英宮飛回正南方的朱明宮時,懸掛在星柱醉夢閣第五層的荏苒鍾已經用鍾聲宣告了今日冬時的到來。
為了建築外觀的統一,內城東南西北四面的四個宮殿的外牆和正殿部分都采用了同樣的磚瓦設計,而最貼近各自國家文化的建築都藏在了鮮有外人涉足的後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