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兒,你來得正好,快送我回曉妝羞。”
帝女雀一來,就用不著其他人護送,染蘅在關口就地解散了隊伍,放連日奔波的將士各自休息,隨後便乘上帝女雀,徑直飛往枯榮廬。
平旦之時,乃晝夜交替之際,居住在太乙城的白藏、玄英國人此時都陸續歸宅沐浴,邁入夢鄉,而酣睡半晌的青陽、朱明國人此時則陸續醒來,洗漱更衣,街道上除了少數負責巡邏治安的衛兵,便再難見到其他人影。
相比回城路途中的不得安寧,染蘅返回枯榮廬可謂一路寂靜,或是嗅到染蘅身上散發出的淺淡藥香,帝女雀在飛行過程中也不吵不鬧,似乎很害怕它的尖銳啼叫擾了染蘅清幽。
少頃,染蘅便降落在了枯榮廬三層。兩名霽鳳衛正守在梅衰廂外,保衛著屋內之人的安危,見到染蘅,剛要行禮問好,就被染蘅擺手製止。
“別吵到她。”
染蘅用口型傳達出自己旨意,二衛頓時點頭,面上還隱有激動。染蘅隻當這是二衛幾日未見到她而造成的興奮表現,讓帝女雀在外自由活動後,便徑自走進了曉妝羞。
昨日全身塗滿了藥膏,整日不得洗浴,雖然出征一趟帶回了滿腹心事,但在著手攻克這些難題之前,染蘅必須洗滌疲憊的身心,以梳理自己紛雜的思緒。
雖是這般打算,但才剛褪去衣衫,便聽聞房外傳來一陣倉促凌亂的腳步聲,染蘅無奈一歎,遂重新穿好裡衣,望向匆忙闖進她視線的那位嬌小玉人。
“雪黛,我不是說過,進這間房之前要先敲門嗎?”
第24章 垂淚
曉妝羞內,芳香彌漫,煙霧繚繞。一名青絲高盤,不著一物的秀頎女子此時正雙臂環抱於胸前,半身浸泡在蒸騰著熱氣的蘭湯香浴中,任由側坐於她身後階梯之上,有著仙子般不凡樣貌的玲瓏玉人為其擦洗肩背。
秀頎女子面色羞赧,玲瓏玉人手法輕柔,本是一幅引人遐思的豔麗景觀,卻因為女子遍布全身的血痕淤青和玉人眼底溢出的晶瑩淚珠衝淡了旖旎。
“雪黛,你就別哭了,這些傷真的不疼,再過幾日就愈合了。”
染蘅有苦難言,自她迫不得已踏進浴池,再度褪盡衣衫起,飄來她耳邊的啜泣之聲就沒有斷過,把她的心湖擾得動蕩不已。此時她多麽希望能夠回到一刻鍾前,告訴那時的自己,千萬不要心軟放雪黛闖入曉妝羞,否則將追悔莫及——可惜她並不具備這樣的神力。
常言道,種何因,得何果。害染蘅陷入如此窘境的不是別人,正是她自己。
事情還要從三天前說起。
那日染蘅帶隊離城走得瀟灑,被她留下來維護青陽宮秩序的曲照夜卻開始不得安寧,因為自那以後,每當雪黛與她打上照面,都會央著她傳音詢問染蘅的狀況。
曲照夜牢記染蘅’勿濫用戒章‘的叮囑,卻又不敢拒絕雪黛這位預備國主夫人的要求,再三權衡之下,她還是在自己認為穩妥的時間,向必定跟隨在染蘅身旁的宋遠寄發送了傳音。
然而曲照夜先後聯系了宋遠寄四次,每次都清晰傳達了’夫人十分掛念主上‘的信息,卻一次也沒有得到染蘅的親自回復;詢問捕獸傷亡情況和問及他們何時歸來,也都被搪塞了過去。
屢遭敷衍,曲照夜再是遲鈍也品出了宋遠寄的弦外之音:“有些事你問也無果,有些話你說也無用,不如省些氣力。”
曲照夜猜到這定是染蘅的旨意,但被雪黛期盼的目光注視著,還是得佯裝不懂地演下去;而與宋遠寄中斷傳音後,她還要想好托詞,安慰因聽不到染蘅聲音而倍感失落的雪黛,不可謂不焦心勞思。
曲照夜非是善辯之人,托詞一用多就處處顯露破綻,身為臣下又最忌諱妄談國主家事,不能違逆聖意又不忍親眼見雪黛日漸頹喪的曲照夜,翌日午後便緊急修改了當值表,以公務繁忙之由躲去了龍鳳協,避免在染蘅歸來之前再與雪黛碰面。
前有染蘅推聾做啞,後有曲照夜蒙眼裝瞎,既等不來染蘅主動報平安,又見不到曲照夜人影,聯系不上染蘅的雪黛,也因而變得越來越鬱鬱寡歡,唯有每日給帝女雀喂食之時才會露出一絲笑顏。
染蘅離城前兩日剛下過令讓宮中之人喚雪黛為夫人,盡管正式公布雪黛身份的詔書尚在等待吉日下發至青陽各個郡縣,但青陽宮中的近衛、侍從卻已經把雪黛當成真正的國主夫人來看待了。
她們在私下感歎過夫人的美貌,讓清心寡欲的主上都打破了戒律;讚歎過夫人與主上般配,是連神靈都認可的天生一對,眼見夫人因為思念主上而花容憔悴,俱是心疼憐惜,卻又無計可施,只能在暗中祈禱主上早日平安歸來。
靈子之軀本就較常人嬌貴,雪黛化形尚不足十日,根基未穩,近日又心緒紛亂,缺覺少食,頗有積憂成疾之兆。染蘅臨走之前特地囑咐過曲照夜要照顧好雪黛,曲照夜人雖躲進了龍鳳協,卻絲毫不敢有所怠慢,她命當值的霽鳳衛每次換班之後向她進行匯報,一日下來能收到五六次匯報,卻沒有一次聽得稱心如意。
擔心再放任下去雪黛會把身骨熬壞,走投無路的曲照夜隻得承認自己的無能為力,轉而向更善出謀劃策的碧槿求助。
然而碧槿剛上任沒幾日又碰上染蘅突然離城,這幾日既要熟悉欽定近臣的職責內容又要在多方協助之下暫代染蘅處理日常事務,自顧尚且不暇,哪騰得出時間去親自開導雪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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