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惡念
傳令的侍從退下後,雪黛問道:“為什麽要叫我熙怡?”
大概是因為在鼎食軒時聽過夫人這個稱呼,雪黛隻對熙怡二字有著特別反應。
“熙怡指和樂、喜悅,看見你的容貌,聽見你的聲音,沒有人不感到和樂喜悅,故稱之為熙怡。”染蘅向雪黛說明了四柱文牒和徽號後,又按照自己的理解,解釋了熙怡的含義。
“可你看見我就沒表現得有多喜悅呀。”雪黛越來越感覺染蘅的解釋不可信了。
既不肯和她一起就寢,也不肯和她一起沐浴,不是急著換房,就是急著趕她出去…雪黛在心中細數染蘅言行不一的事跡。
她懂的東西不多,卻不是個傻子,自然感覺得出染蘅是在親近她還是在遠離。她沐浴前翻完了《太素奇珍記》,別說吃人,連會傷人的草都沒找到,如果染蘅真的願意與她親近,就不會刻意編一個食人草的夢來嚇她了。
還是說…記錄奇木異草的書不止這麽一本?雪黛暗暗決定要去萬象樓仔細翻查一番。
“怎樣才算喜悅?”染蘅被逗樂了,“把你抱起來轉上一圈?”
這不跟哄孩子一樣?成,雪黛本身就是個孩子,但她又不是雪黛親尊。
雪黛聽不見染蘅心中牢騷,聞言大喜:“這個提議好!”
“好什麽好?”給你一個台階,你還蹬鼻子上臉了?染蘅趁勢潑出冷水,“用完膳就趕緊去萬象樓,別成天想這些有的沒的,你要補的東西還多著呢。”
“噢…”見染蘅臉色變得嚴肅,雪黛也不敢再鬧,噤聲垂首便夾起菜來。
看著雪黛乖巧吃飯的模樣,染蘅也在心中暗下了一個決定:再過段時間就把她送去厚德院進修,忙起來總不會成天在我面前鬧騰了。
染蘅食量不大,飽腹後她便盯著還在安靜用膳的雪黛看了起來,雪黛以為自己又有什麽地方惹得染蘅不快,心中正忐忑時,卻聽染蘅問道:“需要我給你扎個發髻嗎?”
雪黛沐浴完後就披散著一頭秀發,盡管在太乙見到什麽樣的髮型都不足為奇,但染蘅憶起染蕁提到的發簪一事,還是象征性地問了一句。
“不要,”出乎染蘅意料,雪黛竟然拒絕了她,“扎著沒披著舒服。”
雖然扎起來挺好看,但還是披著頭髮更方便。
“也罷,”本就是應付一問,染蘅欣然接受了雪黛的回答,“那你就這樣披著吧。”
隨後便輕抬右手,對著戒璽吩咐道:“照夜,你待會兒陪同夫人去萬象樓閱書,注意別讓可疑之人靠近夫人。”
“微臣遵旨,”曲照夜頓了一頓,忽然又道,“…主上,翳鳳郡似乎出現了失蹤人士。”
染蘅眉頭一蹙:“哪來的消息?”
“方才微臣在龍鳳協恭讀完詔書,從宋指揮使那聽來的。”
龍鳳協乃靛龍衛、霽鳳衛駐扎的軍營,宋指揮使則是靛龍衛指揮使宋遠寄。
平素無事發生,兩支近衛軍便以保衛國主安危、維護內城治安為重任;若國主禦駕親征,兩支軍隊中的精銳則會跟隨國主出征作戰。
“你讓遠寄帶領幾名金雕將軍飛往翳鳳郡查探,一有消息立刻向我回報。”
“微臣遵令!”
染蘅中斷了傳音,靠到椅背上,神情凝重地思索著什麽,一旁偷聽了全部對話的雪黛見狀,小心翼翼地開口:“事情很嚴重嗎?”
雪黛化形成人不足兩日,對人口失蹤的性質輕重並不了解。
“不嚴重,”染蘅不愛見雪黛露出擔憂表情,擠出笑容回道,“將士們會處理好的,你安心去萬象樓,我晚些還要出宮巡視,就不陪你一同前往了。”
“嗯…”察覺到染蘅笑容的勉強,雪黛沒有不依不饒地追問,她頷首應允,便把這件事默默放進了心裡。
*
與霽鳳衛中的精英締結血契的契獸並非飛禽,所以曲照夜只能以宮中禦用木車載著雪黛前往萬象樓,染蘅站在枯榮廬外,望著曲照夜把雪黛領出竹林,雙雙不見了蹤影,才心事重重地踱步走回了竹倚齋。
染蘅對雪黛撒謊了,雖然這不是她對雪黛撒的第一個謊,但如果可以,她希望雪黛此生都不會接觸到這個謊言的真相,因為真相的殘酷太容易磨滅天性的純真。
人口失蹤,對於失蹤之人的家庭而言必然是個沉重的打擊,但這樣的個別案例似乎還不足以讓日理萬機的一國之主為此而愁眉緊鎖。
可若是在知曉上一次出現無故失蹤的人,距今已有十年的情況下再來審視此事,一切都將大不相同。
染蘅行至櫃前,取出四國簡史《四合志》,並將其翻至其中一頁細細閱覽。
【鴻蒙六十二年十月,十二凶獸禍世,殘民害物,為禍深酷。凶獸行事詭譎,行蹤難定,追捕困難。四國生靈塗炭,民不聊生,哀鴻遍野。】
【鴻蒙六十二年十一月十日,青陽龍池賢君得一靈草線報,覺知凶獸禍首鬼車藏身於朱明輿州爟燧郡,遂與朱明廉貞賢君共商捕獸事宜。】
【鴻蒙六十二年十一月十四日,青陽霽鳳衛指揮使,朱明廉貞賢君之妻翩翾夫人得龍池賢君應允,協同其夫出征朱明爟燧郡,戰歿於鬼車之腹。
朱明阡陌驛主事赤曙,傳薪營營長夏余歡,銜火使丹昂均戰歿沙場,死傷慘重。朱明廉貞賢君悲痛不已,強引南明離火焚原,痛殺鬼車,鬼車殞,半身癱,此後以輪代步,難享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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