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仔細聽著,忽然覺得極有道理,“王妃總是那樣大度。”
齊王妃搖頭,“不是我大度,而是爭來的寵,總有一天也會被爭走,你太在意得,便會越發失。”
“那殿下…”婢女有些羨慕又有些不解的望著齊王妃,“對王妃這樣的好,王妃平日裡對殿下嚴厲,也是為殿下好,是因在乎,可王府內宅裡突然多了一個名義上的妾室,抬頭不見低頭見,王妃心裡定然是不舒坦的吧。”
齊王妃沒有否認,而是頗為無奈的閉上眼,“天家的諸多無奈中,皇家父子,先是君才是父,君命不可違,你能有什麽辦法呢,位卑之人,能做的就只有將苦咽下。”
齊王妃長歎,旋即睜眼掀開轎簾,喧囂與賣貨郎貨架上的琳琅滿目從她眼前一晃而過,從著裝上判斷,街道上多為男子與底層女子,而富貴人家的女兒多是養在深閨極少出門,“我自出嫁前,只在每年的上巳日得以隨族人出府,殿下與陛下及其它皇子皆不同,能嫁入齊王府,何嘗不是我之幸呢。”
——越國公府——
宮中傳出的消息,像有人刻意將其擴散般,一夜之間滿城風雨,人盡皆知。
王氏沉著怒火將京報甩至父親跟前,“爹爹推辭,陛下便給爹爹時間考慮,而如今整個應天府都知道了女兒將要嫁入齊王府為妾室,這分明是在逼迫爹爹,說什麽要爹爹負責新軍,輔佐齊王,這明擺著是在試探爹爹,東宮儲君尚未更立,皇后仁德,太子無錯,陛下一人難以撼動群臣與李氏,想要改立儲君,除非儲君消失於人間…”
“放肆!”王振怒斥道,“為父食君俸祿,是趙家的臣子,豈能說如此大逆不道的話。”
“可是陛下隻將您作為一顆棋子,女兒若入了齊王府,您便要與東宮為敵,父親願嗎?”王氏問道,“倘若東宮失勢,儲君更立,齊王入主,那麽林氏便會成為權重的外戚,屆時我們王家還要與林氏對抗,又或者,爹爹舍棄門庭與兩位哥哥的前程,一家人龜縮起來,偏安一隅。”
“東宮太子是皇后嫡出,無過豈能輕易更立。”王振拉著一張苦皺的臉,內心掙扎萬分,一邊是自己秉持了一生的忠君之念,而另外一邊則是自己的至親骨肉。
“陛下讓我嫁給齊王,不就是要逼爹爹輔佐齊王麽?”王氏寒心道,“如若不然,您便會見到女兒在齊王府的慘境。”
王振抬起頭,濕紅的眼裡透露著為難,“我會去同陛下說,拒絕這門婚事。”
“父親不輔齊王,”王氏瞪眼道,“在陛下眼裡就是-->>
不忠。”
王振閉起雙眼,內心痛苦不堪,“我王振,一生為國征戰,馳騁疆場半生,立下無數戰功,憑此還不夠證明忠誠嗎?”
“君王要的是絕對的忠誠,是即便是錯誤,你也要聽命於他。”王氏道,“何況爹爹是武將,手裡還有一支親軍。”
王振從太師椅上坐起,王氏見之,上前阻攔道:“父親要去哪兒?”
“詔書還未下,我去向陛下進言,國君如此做,大明的社稷就要毀於一旦,我王振可以死,但大明不可以亂。”王振道。
“父親這些話,朝臣勸諫的還少嗎,陛下已經聽不進去任何人的諫言了,父親信不信,您若今日進宮駁了旨意,陛下明日便會讓錦衣衛摘了府中門匾。”王氏勸道。
“那要如何?”王振一臉愁苦的問道。
“爹爹不願背君,女兒也不願嫁入齊王府,終是不得齊全的,可躺若女兒死了,這些煩惱,便也不複存在。”王氏突然心如死灰道。
王振瞪著眼睛心中一震,旋即上前死死拽住女兒的雙手,“你不要做傻事,為父絕不會讓你嫁給齊王為妾。”
“來人!”
“都督。”王振幾個親信推門入內。
“給我看好姑娘。”王振吩咐道。
“是。”
“爹爹要去哪兒?”王氏焦急的看著父親。
王振回頭瞧了一眼正被自己親信攔住的女兒,旋即離去。
嘶——
一聲馬鳴,示著王振已經乘車從府中離開。
——燕王世子府——
從京郊入城,穿短衣的車夫將馬車趕至金川門城邊的燕王世子府門前。
王振穿著一身青布直身的寬大便服,頭頂四方平定巾,使得守門侍衛遲遲未曾認出。
“燕王世子住京宅邸,閑人止步。”門衛抬手阻攔道。
王振留著長長的花白胡須,長衫襯得一身正氣,旋即抻了抻寬袖拱手道:“在下正是來求見燕王世子的,還請幾位大人通融。”
門衛見老頭身上衣著的用料極好加之非普通百姓的氣質,遂客氣道:“世子去了雞鳴寺還未回,老爺若想見,便要在府外等一等了。”
——軲轆軲轆——
叮當——
悅耳的鈴鐺聲從身後響起,馬車停穩後,趙希言先行從車上下來,隨後又轉身扶著同乘的女子走下。
入府時望著門口等候的老翁愣住,“王都督?”
“奴見過越國公。”楊書瑤福身道。
王振瞧著燕王世子,旋即打量了一眼身側隨同的年輕女子,二人動作親密,差點讓王振打消了念頭,可又想到日後的艱難處境,還是站住了腳跟,拱手道:“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