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起身,但沒有著急上前,而是對著皇后小聲道:“朕日日習武,不敢荒廢一日,是因武當山的真人告訴朕,丹藥乃毒,唯此可以增強體魄,延年益壽,為的就是能等到與皇后再次重逢之時,而今,便是長相廝守了。”
幾朝先帝,長壽者也不過甲子,縱觀上古,長壽的帝王唯前朝女帝,然也不過是少數,“皇帝想要長壽,大多是因為貪戀權力,而朕,不過是想要與所愛之人長相守罷了。”
太監呈上一把弓,皇帝拿起,十分輕松的便將其拉開了,春風卷動著掛在架子下的葫蘆。
啾!隨著一聲弦響,鋒利的羽箭射中葫蘆,將麻繩切斷,葫蘆便一分為二,白鴿飛出,隨後消失在圍場的上空。
“陛下英武!”只見群臣跪伏,齊聲讚道。
皇帝放下弓,此次清明射柳還有一些駐於大明的異國使臣,“朕今日射這一箭,是要告訴諸位,朕非文弱之人,亦有同先帝征伐之能,然朕今日止戈興仁,一是為國二是為百姓,治國之道,文武兼備,朕不會偏向任何一方,大明也永不懼外敵。”
除了興辦教育之外,火器營的研究與製造也從未停止過,還有東邊的海軍,大炮與船隻建造,以及水師,每日都有配備了火炮的船只在東海沿岸的海域遊巡,為的就是防止倭寇的偷入讓沿海百姓遭殃。
“陛下聖明!”群臣為自己所做的選擇遇到明主而感到欣慰。
射柳比試一直持續到太陽將要落山,將門子弟之間的比賽尤為精彩,這一朝的老將大多為先帝時所留下來的,如今漸漸被皇帝同一輩的年輕後人所取代,他們隨父參軍征戰,將門虎子,能力便也不會差,又與趙希言同輩,自小相識,如今是君臣也是左膀右臂。
宗室子弟比試中,晉王趙哲不負眾望,比起其他在父母呵護下成長的宗室子弟,趙哲生於亂世,顛沛流離,隨著先帝謹小慎微的生活著,因為孤獨,便對書本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常將自己關在書房內閱讀,一待便是一整日,喜結交文人雅士,年少之時已在文壇已有所建樹,皇帝也常稱讚他的文章。
幼時相隨燕王,便也耳濡目染一些箭術,只是對比將門的世家子弟要遜色,但努力與勤奮,是趙哲與一眾宗室子弟爭奪的籌碼。
禦駕回京的路上,晉王趙哲的王駕緊隨於天子車架之後,但趙哲沒有待在自己的王駕內,而是替皇帝駕起了車,寬大的玉輅上可容納數十人,趙哲坐在車屋外的朱漆欄杆內,一手拿著與十幾匹馬相連的韁繩。
“陛下,臣贏了射柳,陛下可再不能誆騙臣了。”趙哲對著車屋內說道。
“你皇兄不過是想要激一激你罷了,又豈會真的插手乾預你的婚姻大事呢。”沈氏替皇帝說道。
趙哲笑眯眯說道:“臣弟知道,皇兄答應了的事就不會食言。”
“贏了比試,你還想要何獎賞。”趙希言問道晉王。
趙哲架著玉輅,一邊細細思索,“臣要什麽都可以嗎?”
皇帝點頭,“只要是朕能拿得出手的。”
想到皇帝日後將要遷都順天,趙哲便道:“臣想回晉地。”
弟弟趙哲的話讓夫妻二人楞了一會兒,皇帝不解的問道:“是京城不好麽,你要回晉地?”
趙哲低下頭,“被林伯送到皇伯父府中後,我便一直跟隨著皇伯父,再也沒有回過晉地了,而今承了爹爹的爵位,想要回去看看。”
而今趙哲記憶裡的爹娘早已模糊,晉王府仍在太原府佇立著,晉王與晉王妃及世子的屍骨早在先帝時期就被下旨遷到了晉國的王陵內。
但趙哲明白如今已沒有藩王,再返回晉地已是不可能,“臣隻想回去看一眼。”
“好。”趙希言一口應下,“皇叔若見你如今的風采,必欣慰至極。”
——坤寧宮——
皇帝大婚後,起居便定在了坤寧宮內,而乾清宮則成為了日常接見大臣與處理政務的宮殿,每到時辰無論多忙都會卸下政務回到乾清宮陪妻子用膳,而後再出來處理政務,日日如此,她也從不覺得繁瑣。
皇帝回到坤寧宮,沈氏替其將披在外面的披風取下掛在了衣架上,“趙哲才過膝蓋高時就由我母親撫養了,這麽多年過去,仍是對晉王府念念不忘。”趙希言道。
“畢竟那裡才是他的家。”沈氏說道,“想來先晉王夫婦對這個幼子也是相當寵溺了,哪有孩子不思念父母與自己家呢。”
趙希言覺得有道理,“是啊,畢竟朕只是他的堂兄弟。”隨後走到正在整理鏡台的沈氏身後,貼身上去伸手環住,“來日方長,往後的事往後再看,留給咱們的時間,還長著呢。”
沈氏任由她摟著自己,忽然拿起一個小盒子,打開時,因快至夜幕,盒子裡便有微光透出,皇帝見之,靠在沈氏肩膀上問道:“這麽些年,姐姐都帶著他嗎?”
眼裡泛著月明珠的微光,“陛下知道,對於民間的百姓而言,陛下就像這道光嗎?”
沈氏問道皇帝,“開國至今,連年征戰,使得民間都在傳誦杜甫的詩詞,生女猶得嫁比鄰,生男埋沒隨百草,君不見,青海頭,古來白骨無人收,新鬼煩冤舊鬼哭,天陰雨濕聲啾啾。”
她大概知道了,皇后以沈氏的身份在這幾年中遊歷過許多地方,她去過的與不曾去過的,“所以姐姐是聽到了這些話,所以才回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