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室不領職權,即便有威望,可除了藩的親王又不能干涉朝政,一無權力二無兵力,上直十二衛親軍拱衛皇城,陛下又有何擔心呢。”代王苦勸道。
“朕知道,皇叔顧念宗室,憐我趙家子弟,”皇帝緩和下語氣,“朕可以留晉王一命。”
“謝陛下垂簾。”代王顫抖著跪謝道。
幾日後
成德十三年秋,越國公王振以勾結藩王罪,褫奪國公爵位,其妻亦褫奪誥命,念其功勳又為忠烈之後,遂不牽連九族,判王振斬立決,家中男丁流放嶺南,女眷盡數充入教坊司。
晉王趙均因勾結朝臣,去國褫奪親王爵,貶為為庶人,圈禁於宗人府,終生不得踏出。
成德十三年,八月
京中重歸平靜,無人再敢去提半月前一權貴之家的巨變,自此後,在京各衛所,及地方衛所,五軍都督府都重新整頓了一番。
王振一案,給朝臣與各地藩王提了一個醒,行事無不更加小心,官員們既害怕錦衣衛,同時也暗恨,看似重歸平靜的京城,一股新的浪潮,又在暗中悄然升起。
軲轆軲轆!——車輪碾壓著地磚,車夫架著馬車穿過巷子,至一家街邊的茶肆前急停,原是車內的主人口渴難耐。
車夫旁邊坐著的年輕人做太監打扮,撩起褐色貼裡跳下車,手中揣著幾文成德通寶,“店家,來一碗溫茶。”
棚子底下的方桌旁圍坐著許多百姓,隨處可見,方巾與青布直身,還有穿短褐的勞作百姓。
“聽聞沒,前天夜裡澗銀巷裡說書先生那一出戲,說得-->>
好似真的一樣。”
“皇家森嚴,龍孫豈能作假?”
“不一定,哪朝哪代沒有偷梁換柱之事。”
“昨兒在酒樓中聽見了有人說那大將軍親王就是燕王,而龍孫指的是燕王世子,更有京城老一輩的翁翁,上個月在城西瞧見的白馬少年,其樣貌並不像其父,而是像極了他的親舅舅。”
茶客們圍坐在一起低聲談論,“親舅舅,何許人也?”
“幾十年前,陛下剛登基,掌權是皇后的父族,外戚張氏,也就是燕王世子的外祖父一家,家中兄弟姐妹六人,其幼子因長相俊美而為人廣知,不僅樣貌好,文韜武略一樣不差,遂被封為安定伯,是燕王妃一母同胞的親弟弟,只不過張氏早在二十幾年前就已經被滅族了。”
“聽老人說,兵變之後,安定伯逃亡在外,一直到十幾年前才被抓捕歸案,若是真的,這年齡...倒也對得上。”
“不可能吧,燕王是什麽人,怎會抱養他人的血脈作為世子。”
“哥兒...”明章端來一碗茶站在車窗邊。
“澗銀巷在哪兒?”趙希言望著內侍手中那碗顫抖的茶水沉聲問道。
是夜
華燈初上,趁著宵禁的暮鼓還未響起,便有不少遮頭蓋面的婦人也乘車出來逛夜市。
京城各市的巷子街道中都有百戲與雜耍,下鄉的賣貨郎挑著擔子回到燈火通明的城中,尋到一個好地兒放下擔子吆喝售賣耍貨,很快便引來了一堆孩童。
巷口一陣激昂的鼓聲伴著鑼聲響起,皮影戲開場,便又將孩童們從賣貨郎處吸引了去。
不遠處的另一條街道傳來一陣跌宕起伏的琵琶聲,案上坐著一個穿青布直身的老翁,隻以網巾束發,敲響手中的竹板後,嘈雜的場地瞬間安靜下來。
瞧人開始評書,便陸續有人進場安靜的坐下,老翁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雖睜著眼睛,但是隻瞧得有眼白,“今日評書不講史,而道諸位喜聞悅見的趣聞。”
“殿下,是燕王世子。”一溫文爾雅的年輕人站在一穿道袍的男子身側,望著入口的來人,弓腰提醒道。
因場上只有一盞燈,街邊的微弱燭火不足以照明,數十人坐在椅子上,皆看不清人臉,隻瞧得台上說書人的肢體動作。
男子頭上戴著一頂金做的束發冠,扭過頭,見新入座的聽書人身材高挑,又有仆從跟隨,微光下隱約還瞧見了月白色的衣裳。
男子端坐在椅子上,摸著手指上所戴的指環,“不光本王好奇,就連正主也好奇自己的身世呢。”
說書人拿著一把折扇,一邊說書一邊做著手勢,“聞那戰功赫赫的天下第一神將,膝下子嗣竟被人偷梁換柱,以一罪臣之子代為...”
眾人聽之,紛紛議論,“真是憐,養育了十七年的孩子,竟不是自己的血脈。”
“不光如此,還是叛賊的後人呢,一邊是養育之情,一邊是罪人之子,留下則是不忠,交出,又太過殘忍,這該如何選擇啊。”
趙希言剛坐下沒多久,一直到說書人講出這一段,與旁側刺耳的言論,旋即起身拂袖離去。
“世子。”陳平駕車等在街口。
“陳長史一早就知道,為何不告知我?”趙希言問道,“他們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陳平聽聞,旋即跪下道:“世子是大王與王妃的愛子,臣以性命做擔保,臣在王府這麽多年,豈能不知,這種市井流言,世子豈可輕信,臣也是怕世子知道後會多想,這才叫府上的人瞞著。”
“這傳言到底是怎麽來的?”趙希言問道。
陳平搖頭,“前不久,京城突然有人提起了一樁風流韻事,是關於前魏國公第四子安定伯張雲廷騎白馬於大庭廣眾之下搶婚之事,再之後,便有人說那日世子騎白馬攔囚車,與安定伯...神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