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王見皇帝冷眼,嚇得背後一涼,旋即驚慌失措的退了幾步屈膝跪伏。
“衛王何故如此?”皇帝問之。
“兒子的書法是老師所教,爹爹為兒挑選恩師,兒才有今日造詣,然書法練就非一日之功,兒怎能比得上爹爹與二叔呢。”衛王俯首道。
“是這樣嗎?”皇帝問道。
衛王連連磕頭,重得都能聽見那頭著地之聲,然皇帝依舊不為所動,也沒有絲毫的憐憫之心,旋即從琵琶袖內抽出一張褶皺的紙,用手攆平些許後扔至漢王跟前,“既然衛王擅攻書墨,那你便幫朕瞧瞧,這封信上的字是不是燕王所書呢?”
衛王趴在地上,伸出一隻手將信攬到眼睛,顫抖著雙手仔細觀看,信紙已經變得極為褶皺,但字跡依舊清晰,見過燕王筆記者,若非極善書墨,見此書,怕是都會以為是燕王所書。
“兒未曾見過二叔的筆跡。”衛王哆哆嗦嗦的回道,“但這是虞世南的文體。”
“事到如今,你還要給朕裝糊塗嗎?”皇帝俯身質問道。
父親的猜疑,令衛王瞬間醒悟,這一刻他才真正的明白,原來父親眼裡從始至終都只有一個兒子,自己與外人何異,他本不懼君,而今也不再懼父,再一次叩首道:“臣說的句句屬實,是陛下未曾有過信任,臣又能如何呢。”
皇帝見衛王不但不承認還如此態度,瞬間勃然大怒,直起身一腳將其踹倒,旋即又扔了一副桌上的筆跡上前,與先前那封信上所書,字體相差無幾,“燕王文武兼備,宗室中,唯有你的字能與燕王相比,且你素來便與齊王不和,你就這麽見不得你長兄好?”
衛王從地上爬起,將袍服理正後繼續跪在原地,“臣說了,陛下不信任臣,無論臣作何解釋,在陛下眼裡都會是狡辯。”
“除你之外,還有誰能作出這樣的事呢?”皇帝怒火稍降,“你告訴朕。”
“國朝自開國以來,上至君王下至百姓,皆好書墨,尤以皇家最勝,好書墨者,非臣一人,只不過與齊王對立的臣,是最可疑之人罷了。”衛王說罷,遂再次叩首,“陛下如若不信臣,便按栽贓構陷重臣勳爵之罪,處置臣吧。”
見衛王如此堅決,皇帝的疑心開始動搖,但又礙於顏面,“你真以為朕不敢殺你?”
“君要臣,臣不得不死。”衛王回道,“陛下一句話,臣豈敢苟活。”
“你的命與你身上的這身袞龍袍,都是朕給的,朕可以給你,朕也可以隨時收回,”皇帝負手走回座上,“不要生不該生的心思,否則,朕絕不留情第二次。”
“儲君已定,國本已固定,臣自知不受陛下待見,也從未想過要與太子殿下爭奪儲君之位。”衛王再次跪道。
“作為懲罰,你的婚事,撤銷吧。”皇帝陰沉這臉色道。
“是。”衛王應道。
“朕累了。”皇帝扶額道。
“臣告退。”衛王遂起身離開乾清宮大殿。
轉身跨出門檻時,從容的臉色變得陰森至極,守在殿外的老太監瞧見赤袍出來。
遂上前關心的問道:“陛下可曾責怪殿下?”
衛王搖頭,“陛下的誅心可比斥責殘忍,我終究不如大王,只有君沒有父。”
高士林聽聞,心中竟生出一絲憐憫,“陛下一共才四子,竟一分垂簾都不舍與哥兒,也是為人父的失責。”
“罷。”衛王垂下腦袋輕輕搖頭,“公公珍重,小王先回府了。”
“殿下慢走。”
-->>
成德十三年六月,衛王趙成哲與禮部侍郎之女的大婚取消,先前所送之禮也一並撤還,同月,原禮部尚書致仕,經吏部、都察院考核,會推文武大臣,禮部侍郎李文遠遷禮部尚書。
王氏一案仍在繼續審查。
——太原府——
晉與秦燕相鄰,處二者之間,為太.祖第三子的封地,至今已襲封第四代,建國之初時,晉國一地,進可圖北元,退可守山西,可見位置之重。
河南江北行省提刑按察使司按察使領著大隊人馬與聖旨,小心翼翼的進入了晉王的封地,一直到王都晉陽城下,一路順暢。
——晉王府·親王宮——
先晉王好酒色生性暴虐,尤以酒後誤殺百姓,以至於差點被廢王爵,幸得燕王求情,由其子襲封先祖爵位,晉王以一庶子之位襲爵,繼任後勤政愛民,文治武功,使晉有追趕燕國之勢,為朝廷內憂中的第二大隱患。
“殿下,按察使已經到晉陽城下了。”晉王身邊老太監入內道。
晉王將手覆在唇前打了個哈,“今年的按察使,來得有些早了,寡人還未做應對,罷了,請他進王府吧。”
“殿下,適才長史巡視城中,說按察使帶著一大隊人馬,還有朝廷都察院與大理寺的司法官員,看樣子不是來視察晉國的。”老太監道。
晉王一怔,遂閉眼將手中的文書放下,臉色平常,沉思了小會兒後睜眼道:“難怪有官員上奏,晉國以南有軍隊駐扎在平陽府,時隔多年,陛下要效仿先帝開始削藩了麽。”
“殿下,這可如何是好。”老太監擔憂道。
晉王起身將壓在書底的一封密信取出,“看來...兄長所言非虛啊,可真不是時候。”旋即扔進香爐中至青煙與火同起,不一會兒便被焚毀,又走至衣架旁,取下袍服,問道:“世子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