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舟又覺得她也很無辜。
但她沒有辦法,只能跟蘇唱說:“你回去吧,我想自己呆著。”
蘇唱不想走,但她不知道該再說什麽了,隻用很低很低的語氣叫了她一聲:“舟舟。”
“你放心吧,我寫好了就給你,我大概……”於舟停了三秒,突然說,“要不咱們這個劇別做了吧。”
什麽?
蘇唱難以置信地皺眉,偏頭盯著她:“為什麽?”
“因為我寫不出來了。”
“我可以等。”
“你等也沒用。”於舟打斷她。
我寫不出來的原因,就是因為你。
蘇唱毫無辦法,隻將身子前傾了一點,眉頭突起小丘,問她:“到底怎麽了?你是有什麽別的打算嗎?”
“對,”於舟不想再拉扯了,“我打算先寫完,然後給別的製作組。”
“別的製作組?”蘇唱按住胃部的手用了點力。
於舟抱著膝蓋,沒說話。
蘇唱輕輕吸了一口氣,胃疼難忍,但她克制著輕聲問她:“哪個製作組,我知道嗎?你如果想給別人做,可以告訴我,我幫你參考。”
“我為什麽要你幫我參考!”於舟轉頭,提高了聲量,後牙用力咬了咬。
蘇唱很少見這樣的於舟,像周身的刺都豎起來了,但她抱著膝蓋的手在抖,好像在強撐。
蘇唱的肩膀往後撤了撤,手機依然在震。
她俯身,將手機關機,放到桌上,“哢噠”一下。
然後她盡量平靜地坐直身體,看著於舟說:“你想好了,不願意順其自然了,是嗎?”
因為不願意再跟她糾纏了,所以不想再合作了。
蘇唱覺得很諷刺,她好像又回到了那天,那天也是坐在這裡,如置冰窟地聽於舟說,她不想再跟自己繼續了。
只不過這次要好一些,於舟至少還跟她多說了那麽兩句。
這次也要好一些,她不用再一個人搬那麽多行李走了。
打包是很可怕的事情,尤其打包的每一樣東西,都是她們之間的回憶。
她聽見於舟說:“對,我沒有辦法跟你繼續了。”
果然。
蘇唱鎮定地微微笑,她說:“舟舟,其實你可以直接告訴我的。”
順其自然本來就有兩種結果,無論哪一種她都接受。
她已經有過一次戒斷的經驗了,這一次,如果不再有合作,她也不會再出現在於舟面前了,這樣久而久之,也許能好。
不過她突然發現了一件很殘忍的事情,就是她追逐於舟的方式用得不對,她的名字,永遠地跟於舟的作品、角色綁定在了一起,每一位聽眾再提起一次沈白,都無異於再揭一次她的傷疤。
她從未如此後悔過。
要什麽時候才能好呢?她冷靜又絕望地想。
也許永遠都好不了了。
想到這裡,她的胸腔一突,發出了一個諷刺的輕笑。
這聲笑驚擾了於舟,她鈍鈍地轉過臉來,先是看了一眼蘇唱抿著的嘴唇,然後看了一眼她關掉的手機,她說:“你走吧,有很多工作在找你,是不是?”
蘇唱有一點崩潰,連多坐一會兒也不行嗎?
她真的難以忍受了。
她輕輕地問:“於舟,你到底要我怎麽樣呢?”
你到底要我怎麽樣呢?說不要我的是你,說還喜歡我的是你,答應我可以順其自然讓我以為努力就可以複合的是你,同意我得寸進尺給我希望的是你,現在讓我立刻走人的也是你。
她的胸腔抽動得像是病了,在苟延殘喘地呼吸。
她突然不懂自己為什麽要這樣,如果不喜歡於舟了,是不是一切都會好。
“我沒有要你怎麽樣,”於舟把頭埋在臂彎裡,聲音很脆弱,“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我只知道我狀態很不好,我們可不可以分開一下,就,離開一下。”
“你早就離開我了,不是嗎?”蘇唱顫著聲回復。
“你早就不要我了,”她終於不再隱忍,把事實赤裸裸地劃開,“你一直就沒想過要我,是我,是我死皮賴臉地追著你,其實你不用那麽為難。”
“可能你覺得,我這次再找你,是不達目的不罷休,但不是,我也有自尊心,我也不想被你看不起,如果你說,你真的就不想跟我在一起,我不會再找你。”
“於舟,我也有自尊心。”她最後這樣說。
自尊心三個字讓於舟突然崩潰了。
她的肩膀抖起來,然後用更抖的聲音說:“錯就錯在,自尊心這個東西,我也有。”
真討厭,為什麽她也有。
她就不能樂顛顛地說對啊我就是祖墳冒青煙才遇到了貴人提攜,我可以給蘇唱磕頭還磕兩個,我能夠笑嘻嘻地說我就做蘇唱的金絲雀了你們羨慕去吧,我不需要什麽價值啊我本來就是一條鹹魚我上半夜睡在這裡下半夜睡在那裡。
可是好奇怪啊,人為什麽要有自尊心呢,為什麽即便真的很平凡,很平庸,卻仍舊妄想證明自己呢?
這什麽女媧上帝的怎麽就那麽混蛋,為什麽要讓她明明就沒用到沒有辦法不接受別人的幫助,卻偏偏又要生出骨氣呢?
離開蘇唱的大半年,她的生活一點起色都沒有,還越過越糟,後來她以為的漸漸好了,全都是建立在蘇唱的基礎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