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和北京相差了八個小時，國內現在是晚上十一點多。本以為周漪朵已經睡下了， 誰知對方竟是秒回，發來一段幾秒的語音。

　　顧安玥點開了這條語音， 隨之放在耳朵邊。下一秒，周漪朵那熟悉的甜美嗓音傳進了耳朵裡。好似，周漪朵就在身邊一樣。

　　“到了就好，你這邊過去還要坐多久的車呀？（一個哈欠聲）”

　　顧安玥也改為了發語音，將手機的下端對著唇， 兩片唇瓣闔動了一下，“兩個小時。”

　　周漪朵：“是說有人來接你，對吧？”

　　顧安玥：“嗯， 江伯母的一個朋友。”

　　周漪朵：“哦。（又一個長長的哈欠）”

　　顧安玥：“乖，困了就早點睡。”

　　周漪朵：“那我就睡了。”聲音聽上去明顯的倦意。

　　周漪朵：“晚安～”特意放慢了語速， 甜甜地說了聲。

　　顧安玥：“晚安。”

　　退出微信界面後， 顧安玥轉而點開了通訊錄， 找到了備注為“李叔”的電話。

　　昨晚， 顧安玥有特意先給江伯母打了一通電話， 說了自己想去倫敦探望一下她的打算。

　　電話那頭安靜了數秒， 最後傳來江媽媽平緩的音調， “航班定好了給我說一聲，我好讓老李來接你。我把他的電話給你，到時候你們再聯系。對了，倫敦這幾天有些冷，安玥你要多穿點……”

　　出了vip通道，一眼望過去，便在人群中看見了一張東方面孔。男人一身得體的灰色中山裝，花白的短發梳得一絲不苟。遠遠地，衝著顧安玥揮了揮手。

　　江伯母居住的小鎮遠在郊區，距離機場兩個小時。顧安玥之前來過一次，對院前的那一片小雛菊印象深刻。

　　坐上車後，李叔並沒有第一時間發動車子，而是坐在駕駛室裡靜默了一會兒，然後轉頭看向後座上坐著的顧安玥。

　　李叔：“安玥，叔叔要告訴你一件事。”

　　顧安玥眉心微擰，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李叔，您說。”

　　李叔：“你江伯母她生病了。”

　　頓了頓，男人稍微偏了一下頭，不想讓一個小輩看到自己快哭的樣子，“肺癌晚期。”

　　顧安玥：“……！”肺癌晚期？

　　頓覺心口被嘩然劃開一道深深的口子，生痛得厲害。

　　李叔轉過身去，用手擦了一下眼角的眼淚，快速整理了一下情緒。伸手扯過安全帶，扣在了卡扣裡，說道：“你江伯母性子倔，非要出院，我拗不過她。”

　　車子什麽時候發動的，又什麽時候出了市中心，顧安玥一概不知。

　　窗外，一片霧蒙蒙的陰雨。天空瞧著很低，黑壓壓的烏雲堆滿了天際。

　　此刻，顧安玥的心情就跟這天氣一樣沉重，一樣陰雲密布，透不過氣。

　　默默地扭頭看向窗外，腦海裡突然浮現出昨天做的那個夢，以及江蕊雪對自己說的話。

　　“如果以後我不在了，麻煩你好好替我照顧我媽媽，她只有我這麽一個親人……”

　　似乎冥冥之中，一切都有安排。

　　***

　　地點，遠在大洋彼岸的華國，首都北京。

　　時間，晚上十一點二十八分。

　　窗外，還在刮著大風。寒風凜冽，院子裡的那棵美人梅的枝乾被吹得“嘩嘩”作響，真擔心枝乾被吹折了。

　　周漪朵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與此同時“哢”的一聲手機鎖屏。歪著身子，將手機擱在了床頭櫃上。

　　關燈，下滑著身子，躺進了被窩裡。

　　一整天排練下來，周漪朵是又累又困。好不容易堅持到了十一點多，等來了顧安玥的信息。

　　周漪朵困得不想打字，一邊半闔著眼睛一邊同顧安玥說著語音。倆人聊了幾句，便結束了今日份的聊天。周漪朵確實是太困了，上下眼皮只打架。

　　闔上似有千斤重的眼皮，伴著窗外的瀟瀟寒風。沒一會兒，周漪朵就睡著了。再過了一小會兒，便由著淺眠進入到了深眠狀態。

　　酣甜入睡，一夜無夢。

　　翌日早上八點，手機鬧鍾準時響起，將睡夢中的周漪朵給吵醒了。從被窩裡伸出一隻胳膊，摸索一番終是夠到了響個不停的手機。半眯著睡眼惺忪的眼睛，直接將鬧鍾給關了。

　　不知又睡了多久，睡得迷迷糊糊間，門外傳來了小貝的聲音。

　　“漪朵，起床了！”裹著一身羽絨服的小貝站在門口，衝著屋裡喊了一聲，同時抬手敲了一下房門。

　　隔了好幾秒，屋裡終於是傳來了周漪朵的聲音。

　　“嗯……這就起。”明顯慵懶的聲調，仿佛下一秒就又要睡著了似的。

　　“下雪了，漪朵你多穿點啊。”小貝站在走廊上，衝著屋內關心地囑咐一句。低頭哈了口氣，搓搓手。

　　這是北京今年入冬以來下的第一場雪，昨晚後半夜開始下的。雪不大，已經連著下了五六個小時了。

　　紅磚青瓦的四合院一夜之間變了樣。院子裡積了一層薄薄的雪，院子中央那顆美人梅也落滿了潔白的雪花，一樹銀裝素裹。

　　瓦片上也落滿了雪，好似天鵝彈落的羽毛，又似潔白的梨花片片飄落。青灰色與縞白交替，如同畫家筆下的水墨畫。

　　屋內，聽到小貝口中這一句“下雪了”，周漪朵瞬間來了精神，倏地一下睜開了眼睛。

　　一把掀開被子，趿拉著拖鞋跑到了窗戶前。“嘩”的一聲，雙手推開來緊閉著的兩扇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