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答卷讓我煩躁。”李雲杳乾脆拿出沈霽的卷子來,原本昨晚已經打算暫時放過她的,可她非得湊跟前來討罵,那就怪不得別人了。
沈霽:“……”
她強行轉移話題:“今天天氣不錯,不如我們去拜訪老師吧?昨日的殿試一定很精彩,我們去找老師打聽點八卦吧?”
“他說不準在當值。”
“那我們去竇家找竇説!”
李雲杳明知她這是故意在轉移注意力,但她正好也想去竇家找一本書,於是默許了沈霽的安排。
兩天后,萬眾矚目的殿試結果也出來了:
經考官的改卷及趙老大親自閱卷,最終趙老大選出了進士二十六個人,初考的魁首宋準這次依舊被趙老大欽點為殿試第一人,可見他李昉在錄取他時,並未動私心,而他的文學才華也確實當得上這屆舉子中的第一人。
除了宋準之外,在省試上落選的徐士廉也進士及第,李昉的老鄉武濟川則被黜落。徐士廉證明了自己的才能,這讓他狠狠地出了口惡氣。
而這場殿試中其實還有一個小插曲。本來趙老大隻取二十五人,這榜上並沒有柳開的名字,可興許是他向盧多遜“行卷”發揮了作用,盧多遜特意向趙老大舉薦了他。
盧多遜眼下正得趙老大信任和倚重,聞言便召柳開到跟前問他問題,見他答得很好,便也賜了他及第,於是他就成了這殿試榜上的二十六人之一。
這次的貢舉結果乃趙老大親自揭曉的,因而那些落榜的舉子縱使心中再不甘也不得不認命,他們可不敢再敲登聞鼓說趙老大取士不公。
這樣的結果自然是有人歡喜有人愁,因武濟川等原本在榜上,但是複試卻被黜落的舉子似乎證實了李昉在省試上徇私舞弊,趙老大很是生氣地貶李昉為太常少卿。
如今的“九寺五監”地位不比唐朝,太常寺少卿也只是沒有實際職務的階官,雖然品階為正四品,可離了中書省、學士院,便等同於把他從趙老大的機要秘書的位置調開了。
這對李昉及其余曾經負責貢舉的朝臣都是一次敲打,警告他們在科舉取士上面不可徇私,而且趙老大三番五次強調禁止“公薦”,為的就是削弱考官與進士之間的關系,要讓這些進士成為天子門生。
這次的殿試讓趙老大嘗到了甜頭,於是他下令殿試將固定下來,往後便成為解試、省試之後的常例考試。
同時趙老大還根據這次的科場舞弊給各州下達了詔令,往後的解試、省試的考試官都得選有才能的擔任,別因為考試官沒有才華而成滄海遺珠。
沒過多久,新科進士們的官職安排也下來了。首先是殿試第一的宋準,授秘書省校書郎、直史館。
“秘書省校書郎”為正九品的階官,而秘書省一般管祭祀的祝文撰寫之事,不過宋準頭上還有“直史館”這一館職,也就是說,他的日常工作便是到三館之一的“史館”去幫忙寫寫日歷、祭祀的祝文等。
這份工作雖然有些清閑,但能常在趙老大跟前露臉,因而也是許多進士眼中的香餑餑。
其余進士就沒這麽好運氣了,他們入仕的初職基本都是州府的幕職官及諸曹官。
所謂“幕職”便是節度使、觀察使等帳下的屬官,比如節度使的判官、推官等都是幕職官。
而知州、縣官下屬的諸曹參軍,如柳開此次被授予的“司寇參軍”則屬諸曹官,分管州府的刑獄之事。
一般情況下,官階遷轉是三年一轉,也就是說,如果沒有出色的業績,也沒有人脈舉薦,甚至沒有什麽過錯,只是在官場混日子的話,那在任三年就能往上升一階。
以宋準為例,秘書省校書郎位於第35階,他若想到皇帝跟前去,至少得當上諫議大夫,而這位於第22階。也就是說,熬資歷的人需要熬三十九年才能離皇帝近一點。
若還想進一步,那就得再熬。
可人均六七十歲就致仕的官場,只怕大多數人還未能熬到那個時候就致仕退休了。
這些遠離汴梁的幕職官能否有脫離常規的遷轉方式升官,則全看他們今後為人處世的手段及造化了。
這些進士還沉浸在進士及第,正式步入仕途的喜悅之中,對於未來自然是躊躇滿志。正好趙老大賜錢二十萬給他們舉辦宴會,眾進士便齊聚開寶寺,進行了一場十分隆重且歡騰的“聞喜宴”。
其熱鬧,連開寶寺外的人都能聽到。
對面的長慶樓裡,薛吉對沈霽說:“你瞧,讀書十數載,隻混得一個小小的秘書省校書郎,遠遠比不上我們,所以你我又何必去費那心思考取功名呢?”
他跟沈霽,還未加冠就被授從八品的西頭供奉官,殿試的第一人也不過是正九品的校書郎罷了!
沈霽心想,薛吉這話若是被那群進士聽到,定會引起公憤。
她道:“你當官家為何要出題‘懸爵待士’呢?就是希望有朝一日朝堂上站著的皆是滿腹經綸的有才之士!而如我們這般出身的世家子弟,富貴倒是富貴了,但失去了庇佑,誰能保證我們依舊能屹立不倒?”
薛吉撇撇嘴,也不知有沒有聽進去。
沈霽又道:“你喊我過來若是為了秀優越感,找認同感,那你找錯人了,我還得回去讀書呢!”
“哎,等一下,你何時變得這麽無趣的?”薛吉扯住她,瞪了她一眼,然後才壓低聲音道,“我這次找你來,是有事跟你相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