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使得他之後幾年的處事中都十分謹慎。他被罷免後,便去投靠了他在博州的弟弟,直到今年的月初,才被趙老大召回朝,授予正五品下的太子中允。①
沈億陸沒有就李穆的種種行徑發表看法,但他能親自來請後者收沈霽為學生,足以證明他認可後者的才學、品德與為人處世的原則。
父女間正聊著天,那簡陋的公屋門便開了,裡面走出一個身穿乾淨的舊衫的中年男人來。他見了沈億陸,躬身行禮:“下官李穆,見過沈副使。”
“李中允不必多禮。”沈億陸輕輕托著他的手,讓他平視自己。
對方的輩分比自己高,又有官身,哪怕不為拜師,沈霽也應該向對方行禮,於是她朝他行了禮。
“這是犬子繼宗。”沈億陸笑著介紹道。
李穆不知這對父子的來意,但還是將他們請了進去。他們進屋後,李穆讓人奉上了冰涼的米湯,沈億陸象征性喝了一口,旋即關心起李穆剛回汴梁是否有困難。
面對這位能左右自己仕途的上官,李穆的言行也很謹慎:“有勞副使關心,下官一切安好。”
沈億陸又與他聊了會兒,見客套話也說了不少,便切入主題,說想請他幫忙指點自己兒子的學問。
李穆十分詫異,他清楚沈億陸說的指點可不是單純地解答一兩處疑問,而是收其子為學生的意思。拜師可是一件很莊重嚴肅的事情,以沈億陸的能力,大可以去諸如找翰林學士盧多遜、負責主持貢舉的扈蒙、李昉,又怎麽會來找一個連實職都沒有的下官呢?
他是個實誠的人,所言所行都是發自真心的,因而問道:“請恕下官多問一句,副使何以不去找翰林學士盧多遜呢?他與下官是同門,論才學更是在我之上。”
當然,他沒說的是,以盧多遜這樣前途一片光明的翰林學士為師,沈霽往後入仕才能獲得更多助力才對。
沈億陸微微一笑,道:“李中允不必妄自菲薄,你師承王昭素,又得到他所寫的《易論》,在他眾多弟子中,唯有你能獲得此種殊遇。因而在老夫看來,你才華橫溢,才學絕不在任何人之下。”
他為官多年,向來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結黨營私是大忌,沒看宰相趙平跟李崇矩準備結成親家的消息傳出來後,他跟薛正安等人的兒子便得到了蔭補?所以他若真的讓沈霽拜盧多遜為師,趙老大準會疑心他們。
李穆官階低,又沒有擔任什麽重要的職務,可是他有才學,處事淡泊,品德高尚,讓沈霽跟他多接觸,對沈霽絕對是利大於弊的。
沈霽見他們說這些場面話實在是枯燥,她看不下去了,忙到李穆跟前行禮:“老師便收下我吧,我很聰明很好教的,絕不耽誤你乾正事。”
李穆:“……”
這“兒子”跟爹怎麽是兩種風格?
他剛才見沈霽行為舉止都十分有禮,還以為跟沈億陸一樣,是個沉穩的,沒想到如此活潑。
李穆悄悄地看了眼沈億陸,尋思他該不會是覺得自己的兒子太活潑了,所以才來找自己,希望自己幫忙調教一下吧?
不管他心裡是什麽想法,他總是得再想一想的。
沈億陸也沒有逼他立馬做決定,便先帶著沈霽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沈霽問:“爹,王昭素又是誰呀?”
“他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隱士,知識淵博,以《九經》方面的才學最為出眾,同時還鑽研《老子》《莊子》《詩經》《易經》,李中允及其弟,還有盧多遜學士便是師承他,其中李中允從他那兒得到了他所寫的《易論》二十三篇。”②
“這樣的名士,為何爹不舉薦他入朝為官?”沈霽問。
“他淡泊名利不肯出仕。”
沈霽眼睛骨碌一轉,心想,李雲杳對這樣的名士應該十分感興趣,等她們成親了,她就借此來利誘李雲杳……
沈億陸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麽,但也知道是什麽鬼主意,便道:“你閑來沒事便多來這兒請教問題,指不定他心軟就會收你為學生了。”
沈霽想到李穆的“老好人”人設,立馬明白了她爹的“險惡”用心,——不就是希望她多點在李穆面前賣慘,來博取他的同情心嘛!
沒想到她爹看似正經,實際上也是老奸巨猾一個。
不過還別說,就算她爹沒有教唆她多來賣慘,她也會自己過來的,不為別的,就為了李穆的怪癖。
倒不是說她喜歡李穆的怪癖,而是她覺得李穆這“寫後即焚”的習慣讓人惋惜,如果自己能多來找李穆,說不準能碰上焚毀文章的現場,那她就可以扣下,不對,是對這些稿件開展搶救性保護……
等哪天李穆成為大佬,身價水漲船高,文章的價值也上升時,她就發財了!
沈霽美滋滋地想著。
父女二人回到了家,閻舒也回來了,沈億陸便去跟閻舒商議向李家提親的事。沈霽無聊,想去找呂念川,可還沒出門,劉嬤嬤便逮住了她,道:“李家小娘子為小郎君推薦了不少書,小郎君還是先在家看書預習吧!”
沈霽:“……”
她說什麽來著?
跟李雲杳合作,婚後的悲慘生活從婚前開始!
作者有話說:
多年以後——
沈小雞:要翰林學士、參知政事的書嗎?對對對,就是參與編撰《太祖實錄》的那位副宰相,我有他的文章孤本,不要9998,只要998,一本帶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