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人見天色昏暗了,便打算過去點燈,沈億陸擺手阻止了他,自己走過去幫沈霽將燈點亮。
房間裡忽然明亮了許多,沈霽再全神貫注也注意到了。她抬頭:“爹?您回來啦!外頭怎麽天黑了?”
沈億陸點頭:“嗯,你不是說要學《三禮》嗎,怎麽先讀起了《論語》?”
“李……隱娘說‘男子二十而冠,始學禮’,《三禮》對我還說還是太難了,建議我先學《論語》,還將她的筆記借給了我。我讀了《學而篇》,確實容易背誦,也好理解。”
沈億陸十分欣慰,連帶著對李雲杳的感官印象也更上一層樓。
“對了,隱娘還說,我可以把《孔子家語》一並讀了,不過家中並無此書。”
沈億陸在孩子的教育方面十分舍得下重本,當即豪邁道:“你要什麽書,家中沒有的,盡管吩咐仇猛,讓他們去書鋪給你買來。”
孰料沈霽一臉不讚同:“買書多劃不來啊!當然還是去借書最劃算啦!”
沈億陸:“……”
啥?
沈霽並不知道她爹此時此刻的心情,問道:“爹可知道誰家有《孔子家語》?”
沈億陸從不去窺視打聽人家的隱私,哪裡知道這些?
沈霽沒能得到答案,也不失望,準備學完論語後,便去竇、張、田家問一問,這三家藏書量豐富,總有一戶家裡有的。再不濟,她想辦法讓她爹去史館幫忙抄一份回來。
沈億陸忍不住問她:“借別人的書怎麽就劃算了?”
“爹,都說‘好記性不如爛筆頭’,買回來的書,光是靠死記硬背是不行的,貢舉考試裡也有墨義、帖經,為避免屆時能背出來,卻寫不出來,最好是抄幾遍。反正都要抄書,為何不借書回來自己抄,反而要去買呢?”
沈億陸居然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
就是有點精打細算了,他們沈家還不至於連一本書的錢都出不起的。
“一本書少說要數百錢,我看千卷書,豈不是得幾十萬錢?加上文房四寶的開支……爹,我知道咱家有錢,可也不是這麽浪費的不是?”
“吾兒真有為父的儉樸之風!”沈億陸雖然一臉正經,可是這話透露出了他內心的得意。
……
沈霽的《論語》還未學完,眨眼便到了月底,永慶公主出降魏鹹信的日子。
按照太常寺制定的禮儀,公主是在宮中出降的,駙馬都尉需要進宮親迎,然後見過皇帝嶽父、皇后嶽母后,再出宮直接往皇帝賜的駙馬宅去。
眾世家子弟跟隨其父進宮圍觀了出降的盛典後,便會持駙馬家提前派送的請柬前往駙馬宅參加婚宴。
沈霽及閻舒自然在受邀之列,除此之外,李家也因跟沈家結親而沾了光,拿到了魏家的請柬。
閻舒一如既往地以身子不適為由,讓沈霽帶著賀禮前去。
沈霽按照閻舒的意思,先到李家與一起前往魏家,以示親近。不過當她看到李父李母與李建中穿戴整齊,喜氣洋洋準備出門,而李雲杳卻不見蹤跡之時,她問:“隱娘呢?”
李父解釋道:“她即將出嫁,不好去參加別人的婚禮,否則會有所衝撞。”
沈霽看到這父子母子三人和樂融融,仿佛只有他們是一家人,而李雲杳則是個外人,她就莫名煩躁:“這是什麽規矩,那我也很快便要娶她,是不是也不能去參加別人的婚禮?”
李父愣了下,不知道她為何生氣:“倒也沒有男子成婚前不宜去參加別人的婚禮的說法。不過之所以不讓隱娘去,也是擔心隱娘的福氣會被公主駙馬的大婚慶典衝散了。”
沈霽才不信這些。
劉嬤嬤擔心沈霽會率性而為,便悄悄提醒她:“小郎君,時候不早了,別錯過了時辰。”
沈霽沒說什麽,跟李家一家三口先去了魏駙馬宅。
不過到了門口,她對李父道:“有些禮物我遺忘在家中了,丈人先進去吧!”
李父不疑有他,帶著妻兒先進去了,沈霽則扭頭策馬趕回了李家。
李父李母不在家,沈霽進李家便如同回自家,仆役也不敢阻攔。她徑直來到李雲杳的院中,找到正坐在樹下的秋千上輕輕晃蕩的李雲杳,道:“走,換衣裳!”
李雲杳:“……”
雖然不解本該去參加婚宴的人怎麽會忽然出現在這裡,她沒有多問,只是就對方的要求發出疑問:“換什麽衣裳?”
“穿上你覺得好看的衣裳,我們一塊兒去魏家參加婚宴。你整日待在家中讀書,也不怕悶?我隻閉門讀書數日,便覺得度日如年,真不知道你這些年都是怎麽過來的。難得有機會,你不想見識一下公主出降的熱鬧?”
李雲杳道:“恐怕不妥。”
沈霽又問:“你也覺得你不日便要成婚,不能去參加婚禮?”
李雲杳默認了。
“我們又不是真夫妻,怕什麽福氣被衝散?”
李雲杳:“……”
沈霽這話還真是一針見血。
“就算你我不在乎,可爹娘會在乎。我與你同去,被爹娘發現了怎麽辦?”
沈霽想到自己曾經戴著帷帽出席各種場合,便道:“你戴上帷帽,他們不就不知道了?屆時我便說你是我的姐姐,別人不會說什麽的。”
李雲杳已經被她說服,不過對她的說辭還有些質疑:“人人都知道你乃沈副使獨子,你哪兒來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