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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寶寺,七十多名進士齊聚於此,雖說要申時才會有聞喜宴,可這些進士一早便已來到這兒互相交流、遊玩。
當然,遲到的絕不只是沈霽,胡旦也是姍姍來遲,——作為新科狀元,他是有驕傲的資本的。
見他出現,同年的進士們紛紛來跟他寒暄。有人提及他與呂蒙正之間的“恩怨”,他並不害怕比他早為官的呂蒙正,直言道:“考狀元,這不是很簡單的事情嗎?有何好炫耀的?”
他的本意是譏諷呂蒙正,孰料在場的進士聽了他的話,心中都有些不快。
他說沒什麽好炫耀的,可他說出這話來,不正是炫耀?而且考狀元那麽容易,他們這群沒考上狀元的又算得了什麽?
胡旦並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話把在場的許多同年都得罪了,他還沉浸在當了狀元的喜悅中。
太陽西斜時,沈霽才趕到開寶寺。等候她已久的竇説趕忙上來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拖進去:“你怎麽這麽遲才來,剛才丞郎與大兩省的元隨來報,說他們快到了。你若是來得比他們還遲,只怕言官要定你個不敬長官之罪。而且你來得遲,只怕沒多少機會與同年結識了。”
沈霽訕笑:“等會兒我自罰三杯!”
遊玩了一天,已經十分乏累的進士們正在一塊兒歇息,見沈霽來了,雖然不滿她姍姍來遲,但她是宰相之子,沒有人會這般缺心眼表現出來。
沈霽和胡旦不同之處是,她來了後沒有端著自己的身份,而是跑去跟那些進士們道歉:“家中有事耽擱才來遲了,還望各位同門見諒。”
進士們受寵若驚,忙道:“沈衙內客氣了。”
“我們是同門,何必這麽見外?喊我的字就行,我字‘世卿’。”
你看,同為進士,沈霽一個宰相之子可比胡旦低調隨和多了!
這麽一對比,沈霽在進士們心目中的形象大為好轉,她的同門們也對她放下了芥蒂,從善如流地稱呼她為“世卿”。
這時候,胡旦走了過來,他笑眯眯地問沈霽:“聽聞世卿之所以努力進學,是因令妻的緣故?如此說來,世卿能進士及第,完全是婦人之功啊!”
眾進士隻覺得胡旦頭鐵,他是狀元,可也不用這麽自信吧?沈霽可是宰相之子,“他”老子還活著呢,他就這麽放肆譏諷,是覺得當了狀元就能當宰相,所以不怕死?
他們忽然想起胡旦的豪言壯志——應舉不作狀元,仕宦不作宰相,乃虛生也,——嘴角抽了抽,打從心底決定以後要遠離他。
好在沈霽並不以自己寒窗苦讀的緣由為恥,她頷首:“你說對了,若不是拙荊的激勵,我興許只能靠蔭補為官了,還如何認識諸位同年?”
胡旦:“……”
進士們:“……”
你這是來凡爾賽的吧?!
竇説笑哈哈地道:“世卿與弟妹伉儷情深,誰見了不羨慕?你方才說遲到了要自罰三杯,可不許耍賴!”
“我言而有信,絕不耍賴,還請諸位同年能看在這三杯酒的份上,原諒我則個。”
竇説與沈霽這一唱一和讓氣氛再度火熱起來,眾人紛紛附和打趣,把胡旦給冷落在一旁。
很快,丞郎(尚書省左右丞、六部侍郎)與大兩省(中書、門下省的左右散騎常侍、左右諫議大夫、給事中、中書舍人)的官員便到了。因負責貢舉的多為給事中、中書舍人,因而大部分時候出席聞喜宴的也只有給事中和中書舍人。
不過今年的情況有所不同,不僅是李昉這位殿試的主考官、中書舍人徐鉉來了,連吏部侍郎的盧多遜也來了。
盧多遜可是副相,又正得官家恩寵,若能得到他的青睞,還怕往後官運無法亨通嗎?
眾進士心思雀躍,但都按捺下來,端正地行了禮。盧多遜微微一笑,讓他們按座次落座。
客套官方的話說完後,便到了推杯換盞的環節,聞喜宴上也少不了吟詩作賦,因而美酒下肚後,眾進士的膽子逐漸大了起來,紛紛開始寫詩求盧多遜點評。
沈霽懶得湊這份熱鬧,跑去跟竇説嘀咕:“你去提親了嗎?”
竇説臉蛋一紅,道:“長公主讓人來提親了。”
沈霽道:“這像長公主的風格。不過,就算是長公主主動提的親,你一個大男人有什麽好害羞的啊?”
女方向男方家提親並不罕見呀!
竇説道:“我不信你當初剛成親之際沒有害羞!”
沈霽道:“嘿,還真沒有。”
她跟李雲杳當初完全是為了協議而成親了,壓根就沒有那些濃情蜜意。
回想起來,也有五載了呢……
——
“恭喜夫子完成任務——培養出一名女進士。”
系統的聲音再度在腦海中響起,李雲杳不得不睜開困乏的眼睛,呢喃:“是啊,她考中了進士,我也完成了任務……”
“夫子是否接收任務獎勵?”
“接收。”
李雲杳話剛落音,困意再度襲來,她又緩緩地閉上眼,陷入沉睡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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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喜宴結束後,盧多遜把沈霽找去談了話,當然,所談的無非是告訴她,科舉並非終點,讓她時刻保持學習之心,才不算辜負了官家的期待。
等月掛枝頭,沈霽才回沈家一趟去見沈億陸。
沈億陸板著臉:“你還知道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