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老大笑了笑,也不在意他到底是真淡定還是裝作不在乎,反正都不影響自己對他的看重。
趙老大其實心裡早有決定, 哪怕沈霽這次沒能取解,下次、乃至以後都沒能取解, 他也一樣會給“他”蔭補官職的, 不會虧待了這父子倆。
“王繼恩, 讓人去開封府, 抄一份名單回來。”趙老大道。
王繼恩自然不敢耽擱, 急忙出去吩咐了。宮人給趙老大辦事的效率還是很高的, 沒等多久, 一份新鮮摘抄好的進士榜名單就送到了趙老大的手上。
趙老大看了一眼這份足足記錄了兩百多個名字的名單,他的神情並沒有變化,原本表現得不在乎的沈億陸不禁也緊張起來,伸長了脖子想看。
趙老大瞥了他一眼,道:“沈卿也好奇吧?來,過來一起看。”
沈億陸尷尬又期待地湊到趙老大身旁,從榜首開始看,——雖然嘴上不說,但他對沈霽有著莫名的期待,希望能在前面看見她的名字。
從榜首看到前二十都沒有沈霽的名字,沈億陸略有些失望,忽然,他瞥見趙老大勾起了嘴角,便順著他的目光,在第五十八名的位置找到了“沈繼宗”。
一顆懸起的心終於落下,沈億陸悄悄地松了口氣。
趙老大笑道:“還真讓他考上了。”
笑聲裡有理所當然,也充滿了期待。
沈億陸見他一副“沈霽若是沒考上,那一定是考試官的問題”的模樣,立馬讓自己的笑容收斂,別高興得太明顯。
他故作平靜地道:“僥幸而已。”
趙老大哈哈一笑:“他的努力,我都是看在眼裡的,他不可能沒考上。”
這話有些馬後炮了,可誰敢質疑他的話啊?哪怕沈霽沒考上,只要他發話,沈霽的入仕起點定高點也是沒問題的。
王繼恩問趙老大是否要看沈霽的卷子,趙老大道:“不著急,等來年的殿試再看。”
……
沈霽還不知趙老大對她這麽有信心,她還沒讓人去看榜,薛吉便一大早跑來找她,告訴她這則喜訊:“沈繼宗,你得解了!”
沈霽也十分高興:“你可別逗我。”
“我豈會拿這種事逗你?你就不想知道自己的名次嗎?”
比起關心自己的名次,沈霽更關心與她一起考試的竇説的情況:“那竇兄呢?”
“也得解了,不過名次有些靠後,都百名開外了。你在第五十八!”
沈霽喜悅的心情稍稍冷卻,她道:“五十八,那只怕沒什麽機會了。”
“你幹嘛說這種喪氣話?這次開封發解試進士科隻取解兩百一十八人,你在第五十八,這是中上的水平了,還是有機會爭一爭的。”
“開封府取解兩百一十八人,那別的州府也取解數十到上百人不等,這加起來就是數千人,我在開封取了第五十八的名次有什麽用?況且往年只有那二三十人能進士及第,上一次多一點,也只有五十人。”
經她這麽一說,薛吉也覺得秋闈得解似乎並沒有什麽了不起的,畢竟真正的戰場是在省試和殿試上。想到這裡,他也有緊迫感了。
“哎,不說了,我得看書去了。”
薛吉道:“你不是說沒機會了嗎?那還浪費這個時間做什麽,走,我陪你吃酒去!”
沈霽卻不想出去喝酒,道:“正是因為成功的機會微乎其微,我才更要抓住它啊!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我就不陪你去吃酒了,你去找別人玩吧!”
薛吉:“……”
他哼了哼:“我找竇説去!”
他匆匆地跑了,結果竇説也要閉門讀書,還說自己愧對家人和老師的教導,排名竟然都落到百名開外了!
薛吉:“……”
一個兩個都讀書,他一個人反倒顯得遊手好閑。他不想去找那些狐朋狗友玩,受到這二人的影響,就只能回家讀書。
——
沈霽上榜了,理應與她的老師分享這則好消息,於是第二天,李穆休沐,她便跟李雲杳去了李穆家。
李穆在會客,他的兒子李惟簡便先招待了二人。
“恭喜沈師弟秋闈得解。”
李惟簡想到自己昔日還曾因沈霽性子跳脫,便認為她在文學上不會有很大的成就,如今沈霽從數千讀書人中,擠進解試前五十八,足以證明他當初那是偏見。
他心中羞愧,自己年長沈霽許多,又有當翰林學士的父親,卻還是不如沈霽。
沈霽並不知道李惟簡曾經對自己產生偏見,她高興地回道:“多謝師哥!”
李惟簡想了想,問道:“不知沈師弟可帶了解試的卷子?”
“帶了。”
沈霽每考完一場都會回家把自己的卷子再默寫一遍進行複盤,所以早在賈琰等考試官批改卷子之前,她的卷子就已經被很多人看過了。這次她來找李穆請教問題,自然也要帶上自己的卷子,以備不時之需。
李惟簡先看的詩,然後是賦,最後才是雜文與時務策。他發現沈霽的賦風格明顯,並不拘泥於科舉上流行的“律賦”文體,也采用和偏向了自然隨性、文學鑒賞性更強的“文賦”。
通篇都找不到什麽毛病,唯一讓李惟簡眉頭直跳的是沈霽這篇賦並不含蓄,她寫了勸諫君王要有德行,但她並不是一味地勸諫,也不認同“君王只要有德行就行”的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