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霽聽明白了:“爹是擔心自己指導了皇子,將來若是秦王繼位,會記恨爹,清算爹?”
“若我不教皇子,則是明著跟官家作對……”
“爹可曾想押注?”
沈億陸瞪她:“我對官家忠心耿耿,不做那首鼠兩端之事!”
“那不就得了?爹指點皇子是出於大局觀,是為了大宋能順利平定江南,而非要成為皇子一黨。將來不管是誰繼任,若連這點容人的氣量都沒有,那爹乾脆辭官在家養老,不必去替小心眼的新君賣命了。”
沈億陸一噎,轉念一想又覺得她說得對,看問題看得通透。
“行啦,今日我們談的話可得藏住了,別到外頭嚷嚷。”
“我曉得。”
——
百官以為趙老大會因戰事而停了今年的秋闈考試,然而並沒有,秋闈考試照常進行。
呂蒙正戶籍在洛陽,因而他在七月便動身返回了洛陽備考,沈霽還去給他送行,並對他說:“不必給自己太大的壓力,相信你一定能行的!”
這幾個月來,呂蒙正有了機會便向李穆請教,受益匪淺,很多之前尋找不到的竅門難題都有了新的思路,因此他對自己也很有信心。不過他更感激沈霽向官家及李穆引薦了他,眼下他並無功名,也不富貴,所以報答之類的話還是先埋在心底,待他有能力了再來談吧!
隨著江南戰事起,眾人的重心便又轉移到了戰事上面去。八月悄然而過,各州府的解試結果也已經出來。
沈霽托人去打聽洛陽的得解舉人名單,還沒打聽到,便收到了呂蒙正的來信,說他九月便會將母親接到汴梁,然後安心準備省試、殿試。
沈霽跟李雲杳說:“娘子看,我就說他是個有真才實學的,想來明年的省試,也必定能金榜題名。”
李雲杳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你對他倒是有信心,何時輪到自己下場?”
沈霽:“……”
她對自己的學識水平心中有數:“我才讀了幾年書?還未夠火候呢!”
“是嗎?我怎麽總聽某人說自己的文章被老師、師叔誇了?”
沈霽這些年看似整日東奔西跑,實際上她也沒有浪費讀書的時間,該完成給李穆檢查的功課還是會按時完成,四書(《論語》《孟子》《中庸》《大學》)、三禮(《禮記》《儀禮》《周禮》)、兩易(《周易》《易傳》)及《毛詩》都學完了,還天天去泡人家的私人圖書館,學了不少四書五經的注疏類書籍。
別人求學之艱難源自於窮,沒有很好的師資力量、學習條件,可這些難題在沈霽面前壓根不算問題,她有學習三禮出身的親爹,有翰林學士李穆為師,還有同樣是翰林學士的盧多遜為師叔,更是經常去白嫖竇家的私人圖書館。國子監都可隨意出入,去聽那裡的博士講課。
當然,她還有讀書多年、學富五車的李雲杳日夜督促、伴讀,她學習的進度自然比一般人家要迅速。所以才兩年多的時間,她便學了人家五年才能學完的內容,趙老大每次跟她聊天,有些典故她都是信手拈來,哪怕趙老大問她出處,她也能對答如流。
以她這進度,相信再深造兩三年也能下場去試一試了。
只是,李雲杳反而希望這樣的日子慢些到來。以前她不在乎沈霽到底用什麽辦法瞞天過海,混入考場、官場,一心隻想著到達那個令她無比向往的夢中的世界。如今心裡裝了沈霽,便會瞻前顧後,擔心她的身份暴露、擔心她會遭受輿論壓力、擔心她會有生命危險……
她依然未曾放棄系統的任務,但總想讓沈霽放慢腳步,——不是放慢學習的步伐,而是慢些去參加科考。
“我還需要娘子再指導多幾年呢!”沈霽道。
李雲杳笑了笑。
沈霽做完功課,便拿著國子監剛印刷出來的《群書治要》第八卷 、第五十卷去找薛吉,還說:“別說做兄弟的沒有關照你,這書剛印刷出來,我就拿了好幾本,馬不停蹄地給你送來了。老師說了,讓咱們背熟這第八卷,到時候他抽問。”
薛吉:“……”
我真是謝謝你了!
“我爹早拿到了。”薛吉說,“這不,整日抱著那《抱樸子》研讀,被那方士忽悠,居然還想試一試裡面的煉丹之法。”
沈霽好奇:“什麽方士?”
“京城來了個自稱八百歲的方士李八百,許多人都向他求學長生之道,我爹在秦王府邸的押衙陳從信那兒得知了這事後,雖說並沒有相信,卻整日抱著新的的《抱樸子》研讀。”
“《抱樸子》學問那麽多,薛叔叔怎麽只看煉丹?你勸過他了嗎?”
“我如何勸?勸他,他只會說什麽‘一日無書,百事荒蕪’。哎,這話聽著怎麽怪耳熟的?”
“此話出自陳壽,就是編修了《三國志》的那位儒士。”沈霽靈光一閃,又生出了個主意,“哎,那李八百說他有八百歲,不如我們去看看?”
“走著!”他才不信什麽八百歲呢,指定是騙人的,如今正好去拆穿他的真面目!
“等會兒,我先回家把我娘子帶出來,她讀書多,肯定有發現!”
薛吉:“……”
你還真是無時無刻不秀妻啊?!
作者有話說:
沈小雞:薛叔,讀書是為了長見識,不是為了長歲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