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杳回過神,道:“怕難受。”
閻舒笑了笑:“不送她便不難受了?還是說,怕被她看見掉眼淚?”
李雲杳抬眸, 眼眶果然泛紅了,她想憋住眼淚,但情之所至, 又豈是能輕易控制的?她最後倔強地偏過臉去,不讓閻舒看見眼淚滾落的模樣。
“她的身邊有劉衝保護, 又有仙仙照看, 你大可以放心。”閻舒道。
沈霽這次畢竟是隨軍出征, 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會暴露在大眾的眼皮子底下, 生活上多有不便, 故而她特意讓劉衝帶了幾個武力最為出眾的心腹跟著。擔心沈霽可能會生病、受傷, 不便給軍醫相看, 她也安排了劉仙仙跟在隊伍後面出發,隨時跟劉衝保持聯絡。
李雲杳道:“我曉得。”
閻舒自知待在這兒只會讓李雲杳不敢將真情發泄出來,便轉身離去了。
李雲杳擦乾眼淚,又呆坐了會兒,才吩咐婢女給她準備馬車,她要出門。
這個節骨眼上,她要備馬車,婢女們很是擔心她這是要去追趕沈霽,她道:“送我去南曲呂娘子那兒。”
原來是去那兒!
婢女們放寬心了。
李雲杳去到呂念川那兒時,劉仙仙果然還在。料想不到她會來這兒,二人皆有些詫異,劉仙仙道:“雲娘子怎麽來了?”
這個時間段不應該在汴梁城外送沈霽嗎?
呂念川卻有所明悟,她對劉仙仙說:“李娘子想必是有事要托你去辦。”
劉仙仙歎氣:“你們這一家子,可真不讓人省心。”
要不是閻舒需要她出差,她又何須來跟呂念川作別?
而且聽說她要跟在軍隊的後方,以便隨時去照看沈霽後,呂念川並無不舍之情,只是叮囑她要照顧好自己,她心裡正不得勁呢,李雲杳又是為沈霽而來,沈霽這丫頭究竟有什麽魅力?
呂念川微笑著開解道:“好啦,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夫人信任你才會將小霽的安危交付給你,不是嗎?”
劉仙仙欲言又止,這時,劉衝派了人過來,道:“軍隊已行至二十裡外,劉郎中可以出發了。”
她不能跟在沈霽身邊,也不能跟著軍隊太緊,否則容易被當成斥候,所以只有等軍隊走了一段距離了,她才能出發。
劉仙仙斂容:“知道了。”
她看了看呂念川,又對李雲杳道:“雲娘子有什麽事要托我去辦的?”
李雲杳拿出一條紅色的手繩,還有一塊護符,道:“若有機會見到她,煩請仙仙娘子幫我將它們送去給她。”
劉仙仙嘀咕她為什麽不自己送,但是想到沈霽此行危險性可比她一個女郎中大得多了,小兩口必然已經為此事爭吵過,興許是鬧了別扭,李雲杳沒來得及送,只能通過自己轉交。
想到這裡,她目光灼灼地看著呂念川:“我要走了,呂娘子有什麽要交給她的嗎?”
呂念川下意識看了眼李雲杳,見其臉上並無異色,這才道:“我沒有準備禮物,但是有句祝福,希望她此番出征能平安順遂、馬到功成。”
劉仙仙走的時候,呂念川撫動了琴弦,在一片悅耳的琴聲中,前者的臉上終於浮現了笑意。
——
沈霽寄回汴梁的第一封家書是在五月初,這時的她剛隨趙老大到達鎮州,這裡將會暫時作為整個北伐戰場的指揮之所,她也將在鎮州生活一段時日。
趙老大讓各路兵馬分別出兵攻打太原東北角的孟縣、太原南邊的沁州、沁州旁邊的汾州,還有太原西北方的嵐州,通過攻打這些州府,以牽製契丹的增援。
沈霽雖然沒有參與到軍事指揮中來,但是她常跟在趙老大的身邊,倒也學習了許多。
只是看著看著,她也看出了現行的軍事制度中存在一定的隱患,比如既有將領的存在,那麽兵馬調動權與指揮權便該是一軍之長的,實際上軍中有都監,其存在是繼承自唐時形成的監軍制度,作用是為了監視將領,防止將領謀反。
然而朝廷賦予了都監更大的權力,使他們開始膨脹,並介入到軍事指揮、兵馬調動中來。
趙老大只是統籌全局,並未有問題,問題出自底下的,具體某一支禁軍的軍事行動中。很多將領都會害怕都監冤枉自己有謀反之心,故而對都監在戰事指揮上面的指手畫腳並不敢反對。
都監若是有軍事才能,他們的干涉或許會有好的影響,可是大部分都監都是文臣出身,或是勳貴之後,他們要麽沒有軍事才能,要麽只會紙上談兵。
便是像曹炳這樣屢立戰功的名將,也備受此問題的困擾。
雖然她看出了隱患,但自己畢竟只是一個不懂軍事的門外漢,所以她也只能謹記她爹的叮囑,少說多看。
好在戰事順利推進,而劉繼元果然向契丹求援,契丹的兵馬於半個月後趕到,並與宋軍在孟縣外的白馬嶺發生了交戰。
此戰役的規模雖不大,但由於是契丹的宰相耶律沙親率的兵馬,他又被宋軍擊退,底下還有五名大將、萬余兵卒被殺,不得不倉惶退兵,這大大地振奮了宋軍軍心,給予了宋軍極大的信心。
不過之後契丹的北院大王領兵來援,其氣勢洶洶,宋軍認為該避其鋒芒,於是暫時退兵。
等北院大王一離開,宋軍又立馬對太原發起攻勢,並且在城外抓住了並殺死了劉繼元派出向契丹求援的使者,還向劉漢的軍隊展示了劉漢與契丹勾結的書信,這極大地降低了劉漢兵馬的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