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霽就不同了, 她爹由始至終都是忠於君主的,立場不偏不倚。而沈霽在先帝的手底下從剛入仕的菜鳥,到如今協助樞密使處理樞密院的事務,先帝已經幫他鍛煉了她,他既不需要等沈霽成長,也不用擔心她太過老練,難以掌控。
如今趙平要對稍顯稚嫩的她下手,新君能不煩惱嗎?
雖然他很感激趙平對他的擁護,只不過趙平想要的,他未必能給對方,畢竟趙平曾經獨相十載,造成了大權在握、獨斷專橫的局面,後來他罷相,薛正安、沈億陸和盧多遜也是花了多年,才完全分掉他的相權的。
若是再給他當獨相的機會,新君也沒有把握能壓得住他。
新君問參知政事呂蒙正該如何處理。
呂蒙正此人寬厚有氣度,為人又正直,新君覺得問他再是合適不過了。
呂蒙正答道:“此乃先帝在位時,朝臣便已經諫議過了,官家何必自擾?”
況且新君詢問他的意見,心思不是再明顯不過了嗎?
他跟沈霽是朋友,又曾一同出使大遼,雖說他處事公正,但沈霽此人於國於民其實都有貢獻,將來若能登高位,對大宋而言也是好事一件,所以他肯定是要不動聲色地維護沈霽的。
新君愣了下,旋即反應過來,既然這些事都是發生在先帝朝的,而先帝是如何處理這些彈劾的折子的,他便如何處理吧,若是跟先帝唱反調,那豈不是給人一種“子悖父”的把柄?
於是新君在這事上裝了糊塗,對趙平道:“當年先帝不追究,是因為先帝不知道嗎?先帝知曉卻沒有處置,我如今來追責,豈不是在指責這是先帝的過錯?”
趙平無言以對。
他大概意識到新君不可能受他擺控,——也對,新君已經到而立之年,又不是當年那個沒有任何實權,還小心謹慎的皇子了。這些年與趙光義鬥,被趙光義這塊磨刀石磨得鋒利了不少,如今鋒芒畢露,誰又能擋?
而且趙平越發感覺到朝中有股勢力在排斥自己,雖然看似是朝中的新起之秀們的針對,然而誰又能說這不是新君默許的呢?
於是趙平以病請求致仕。新君照慣例不允,如此三次,方才準許。為示榮寵,又任命他為太師,封魏國公,讓他依舊領宰相的俸祿。
趙平致仕後,沈霽以本官同知樞密院事。這個“同知”其實也是協管之意,不過樞密直學士此官職逐漸偏向於虛銜、貼職,而同知樞密院事才具有真正的實權。
且如今戰事平定,樞密使的權力漸漸被知樞密院事分割,更多時候也是作為一種榮譽,也就是說,知樞密院事會成為樞密院的一把手,同知樞密院事自然就是二把手了。
沈霽在樞密院忙了一個多月,終於盼來一天休沐,這天的她睡了一個懶覺,醒來後仍意猶未盡,想再睡個回籠覺,繼續她的美夢。
突然,一個肉團子如同被投石機拋出的巨石一般砸落在她的身上,她一聲痛呼,睡意全無。
身上傳來銀鈴般的笑聲,沈霽沒睜眼就知道是誰。她一把抓住那小團子:“讓我看看是誰在調皮搗蛋!”
“哈哈哈……”小團子樂得哈哈大笑。
李雲杳走到床邊,見到“父”女倆的溫馨相處,嘴角便微微上揚:“醒了?”
“再不醒,只怕要被壓死了。”沈霽親了口女兒,見李雲杳端莊的模樣,腦海中不知道怎麽的就想起了昨晚的夢。
雖然她未能記得夢的全貌,但隱約記得這人坐在自己的腿上,製住了自己的雙手,然後親了自己。
沈霽想對她做點什麽來著,偏偏她以倆人年紀未達標為由,拒絕了自己。
眼下倆人都快三十歲了,孩子都有了幾個,那應該沒什麽“年紀太小”之類的限制了吧?
想到這裡,沈霽騰出一隻手,將李雲杳拉過來,將她也禁錮在自己的懷中:“小的親完了,也該親親大的了。”
李雲杳捂住了她的嘴,瞪她:“孩子面前,你做什麽呢?”
沈霽未能如願,撇了撇嘴:“夢裡的你還比較主動一些。”
“你做什麽夢了?”李雲杳順口問了她一句。
“記不太清楚了,隱約記得我們轉世了,不過轉世後的我們也相遇、相愛了。”沈霽半真半假地說著,當然,前面都是真話,唯有那句“相愛”是假的,她的夢並未做全,因此不清楚她們那樣到底算不算相愛了,只是她希望她們生生世世都在一起,那希望她們依舊會“相愛”便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沈霽說完,又低下頭去逗並不安分的女兒了,錯過了李雲杳若有所思的神情。
“小霜見餓不餓?”沈霽問女兒。
“餓!”小團子高聲回應。
“那咱們去吃飯飯!”沈霽單手抱著女兒,將之拎下床,自己也洗漱一番,讓女兒騎在自己脖子上就出門去了。
聽著女兒傳來的笑聲,被冷落的李雲杳搖了搖頭,也跟著走了出去。
廳堂裡,開冬和呂念川正坐在一起等著她們,看到沈霽帶著女兒出現,開冬猛地起身跑到她面前,一臉羨慕地看著。
“爹!”
“開冬啊!”沈霽一邊說一邊將女兒放下來,把她交給開冬,“妹妹就交給你了。”
開冬牽著小團子的手往餐桌那邊去。
“官人。”呂念川起身,朝沈霽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