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明天你們到景家別業來,我們商討一下計劃。”
沈霽與他們分別後回到景家別業,她把薛吉的計劃詳細地告訴了李雲杳、呂念川,呂念川道:“這主意跟李娘子的想法一致。”
沈霽訝異:“你們居然背著我偷偷商議計劃了?”
呂念川柔雅地笑著,道:“你不在,我與李娘子無事可做,也只能聊聊這些事,打發一下時間了。”
“那等這事辦完了,我帶你們逛洛陽。你們若是喜歡,我們在這兒住上一年半載都是可以的!”
聰明敏感如呂念川,在聽到她說“把這事辦完”而不是“救出燕燕”時,便已經猜到了什麽。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問:“霽兒是不是還有別的發現?”
沈霽知道瞞不過她們,心情有些許沉重:“今日我們去了王家,並沒有發現燕燕的蹤跡。而且,整個宅子都被一股不祥的氣息所籠罩,就連那花圃的牡丹都透著不對勁……”
呂念川攥緊了衣袖,李雲杳也抿著唇不發一言。
沈霽又道:“當然,也有可能是我把事情想得嚴重了。”
呂念川卻搖頭:“今日景三郎過來了,與我們說了些王繼勳在洛陽這一年時間裡的所作所為。”
據景三郎搜集到的信息所示,王繼勳殺人幾乎已經是不加掩飾的了,隔三差五就有棺材從裡面抬出,偏偏他還尋了諸多理由,什麽奴婢偷他的錢了,按罪當罰;還有奴婢辱罵他,對他不敬,被他失手打死……
因奴婢死的快,所以王家對奴婢的需求量很高,以至於洛陽城的牙儈都被他找了個遍,牙儈也是隔三差五就領著通過各種渠道得到的奴婢進王家。連棺材鋪的老板看到他家總是死人,都開始上門推銷自家的棺材。
沈霽的眼神冷了下來,王繼勳此僚不殺都不足以平民怨!
李雲杳早已從氣憤的情緒中平複下來,她看向沈霽:“你懷疑他那花圃裡埋著屍首,但他既然已經敢明目張膽地殺人,將屍體裝入棺材埋在野外,何必還要多此一舉?”
呂念川道:“除非,花圃裡埋著的與棺材裡的屍體不一樣。”
“我們今晚去看看棺材裡的屍體,不就有答案了?!”
李雲杳:“……”
呂念川:“……”
沈霽在某些方面還真是意外大膽,大晚上去開棺驗屍,是覺得日子過得不夠刺激嗎?
沈霽是個行動派,想到了就去做,因此入夜後,她便在景家的安排下找到了被王繼勳隨意掩埋在野外的棺材,——王繼勳大抵是作惡太多,也怕惡鬼索命,因此這地上散落了不少紙錢。
而且王繼勳也沒想到她會大半夜地來挖墳,故而這邊並無人盯梢。
“沈衙內,真挖嗎?”隨行的仆役嚇得瑟瑟發抖。
沈霽心裡也發毛,但她當初放下了狠話,這時候灰溜溜地回去,豈不是丟面子?於是咬牙下令:“挖!”
墳墓是新修的,泥土還松軟得很,因而三個年輕力壯的仆役賣力一同挖後,很快便看見裡頭的棺材了。在沈霽的指示下,他們撬開了棺材,在開棺後的那一瞬間,眾人都被裡頭不成型的屍體嚇得兩腿發軟直接癱坐在地。
沈霽本以為王繼勳只是凶殘地殺死人,卻沒想到他凶殘到將人分屍,眼下這屍體被分成了好幾段,直接把沈霽嚇吐了。
仆役看見沈霽的反應,急忙指揮另外兩人:“蓋上蓋上!”
沈霽吐完後,又歇了會兒,才指揮他們把剩余的棺材都挖出來。無一例外,這些人死狀都很慘,遇到一具相對完整的屍體都是罕見的。
“小郎君還要再繼續嗎?”仆役已經開始能從容面對這些屍體了。
沈霽擺擺手:“埋好,回去吧!”
回到景家別業時三更都已經過去了,沈霽見房間的燈還亮著,也不敢進去,而是先讓人去燒水沐浴。
廚房的人說:“熱水一直都備著,這就為衙內打水。”
沈霽疑惑:“為何這麽晚了還有熱水?”
“娘子說衙內回來還得沐浴,因而鍋裡一直都燒著熱水。”
沈霽心中熨帖,待仆役調好了溫水,她再遣散眾人,將自己沉入水底。
那一具具屍體悲慘的模樣浮現在她的眼前,讓她第一次意識到這個世界比她想象中還要殘酷。
她從前聽說在趙老大平西蜀、南平、南越之前,中原各地藩鎮割據,政權混亂,很多將士沒有軍餉了就抓人來充當糧食,所以人命在一部□□居高位的人眼裡壓根就不算什麽,更別說身份卑賤低微的奴婢的性命了。
或許正是這樣,即便王繼勳殘害了奴婢,趙老大卻也沒有嚴懲吧!
就在沈霽沉思之際,她聽見門開了的聲音,她下意識地喝道:“誰?”
進來的人腳步一頓,旋即屏風後響起了李雲杳的聲音:“是我。”
沈霽松了口氣,抹了把臉,將臉上的水抹掉,這才看著已經繞過屏風過來的李雲杳:“你這麽晚了還沒睡?”
“你一個人跑去掘墳,我怎麽可能先睡?”李雲杳注意到沈霽的頭髮都濕透了,心知她方才理應是將自己埋進了水裡。
順手拿起旁邊的豬胰子,道:“轉過去,替你擦背。”
沈霽從善如流,趴在木桶處,背部大片的風光展露在李雲杳面前。
李雲杳用豬胰子沾了沾水,再抹在沈霽的背上,一邊抹一邊問:“你看到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