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尊神像融合成一名面目親和的含笑女神巨像。
白發祭祀看著出現的這尊神像,淚流滿面。
女神徑直伸手,用兩根手指拈住了天魁。
天魁顫抖抵抗著,渾身泛著白光,隨後逐漸褪色成一個通體瑩白的可怖怪人。
他恐懼尖叫慘嚎一聲,神像兩根巨指間白光爆鳴,旋即貼合。
誅邪只是看似輕易,神像化身實則已是強弩之末。
巨像外表崩出數道裂痕,女神抬手接住祭祀,笑著對她點點頭,隨即周身溢散出亮芒,逐漸凝成一道靈力洪流湧向莫嫻君體內。
不過片刻,巨大神像消失,化境也隨之崩碎。
大陸黑夜已經過去,山林之上是朗朗晴空。
白發美婦和莫嫻君好好的站在地上。
林璞心內不安,“婆婆,您和師姐怎麽……”
白發美婦面上淚痕未乾,此時看向林璞溫和一笑,面容一瞬蒼老倒下。
林璞大驚,忙撲上去把人接住。
莫嫻君面色哀傷,上前跪坐在祭祀身旁。
“婆婆,您,您……”
大顆大顆的淚水奪眶而出,林璞把老婦抱在懷裡,胡亂摸著脖子。
“平安鎖呢?我的平安鎖呢?師姐我平安鎖弄丟了你快幫我找找……婆婆您快進去,快進去啊!”
老婦摸著林璞的臉笑道:“阿蒲,你這麽聰明,一定什麽都知道的。”
林璞不找了,抱著蒼老婦人,周身顫抖,淚珠滾滾而下。
“我不聰明,我笨,婆婆我笨我什麽都不知道,您會好的對不對?
您還要等我跨境入遠行再解開禁製來見您,你快回去,你不能說話不算話……”
她語無倫次,聲音哽咽嗚咽。
莫嫻君歎息,靈元鎮神當頭棒喝,林璞這才冷靜下來,嘴唇顫抖,淚流不止地聽懷中老婦說話。
“……阿蒲,不要自責,是我一直在瞞你。
我本就撐不了多久了,你即便破境,也再進不了化境的。若非今日,我總會在某天悄無聲息地死去……”
“阿蒲,莫哭,別難過。我以前想的是報仇,可今後,婆婆隻想叫你好好活著……”
林璞一直點頭,頭埋在老婦身前貼著,哭道:“好,我什麽都聽婆婆的。”
老婦眼睛渾濁,嘴角噙笑。
“好孩子,是我要謝謝你,我以往一起什麽都忘了,什麽都不記得,化境枯坐的那萬萬年裡,便如同行屍走肉一般。
卻沒想過死前,不僅有我疼愛的孩兒送終,還能親眼再見真神一面,夠了,足夠了……”
林璞懷中一空,老婦身體崩碎成光點消失不見。
林璞看著空蕩的懷抱,半晌不語,隨後翻手取出鬼璽。
她臉上滿是淚痕,此時神色卻陰沉到可怕,似醞釀著滾滾駭浪的平靜海域。
莫嫻君皺眉,按住她的手,雖知道話語殘忍,但仍需說出打消她狂悖的念頭。
“阿蒲,警醒,莫忘了入道時在恩師牌位前立下的誓言!”
“紀元輪換,天地回歸混沌重開,陰司幽冥也只是此紀元才有。你縱去幽冥大鬧一場,也尋不回她。
祭道友已然身死,神魂……俱滅了。”
林璞一言不發,手卻頓住了。
入道誓言怎會忘?
師門引我入道,可是婆婆她送我入門的啊。
她緩緩站起身,空洞無神的雙眼逐漸凝實,擠出一個難看的笑,聲音很輕。
“師姐放心,我明白了,我不會亂來的。”
莫嫻君看著她,林璞逐漸回神,蒼白的臉上回返血色,聲音也有力多了。
“婆婆說了,要我不哭,要我好好活著……”她輕笑一聲,抬頭,雙眼回復神采,“您知道的,阿蒲最聽她的話了。”
“好孩子。”
莫嫻君終於笑了,她抬手拍拍小師妹的肩膀。
“你是從哪兒來,接下來要去哪兒?”
林璞思維清晰縝密,似當真已恢復過來。
“我剛從蠻荒出來,現準備回宗向掌教稟報些事情。對了師姐,我在蠻荒遇見三師姐了……”
莫嫻君誘導著林璞說了許多,總算確定小師妹神智無礙。
她心中欣慰,小師妹所受打擊雖大,但如今看來,心性堅定,應能撐過去。
她打斷了師妹邀她同行回宗的話,看了看天色。
“阿蒲,我就不走了。”
林璞愣住了。
祭祀將體內第二紀元的靈元反哺天地,向天道質押借給壽盡的紅綾真君八百年壽元。
莫嫻君不和她一起走,難道要留在南荒修煉嗎?
天邊微風起,莫嫻君回頭溫和看向師妹。
“當年大師兄為我作卜,言貴人在東。
卻不想,我此生貴人竟是由你帶到我身邊的祭道友。”
日頭驟然大亮,萬裡白雲灼燒殆盡,天泛紅霞流火。
莫嫻君黃裙飄逸,騰空而起,發絲飛揚。
金邊紅綾劍化作一面紅綢攪動風雷,一道劍光直掠向北。
邪神信徒的禁製早被打破,獸域妖王們察知動靜從四面八方趕來。
然在千裡之外止步不敢近前,驚疑不定道:“紅綾真君?”
黃裙麗人聲音輕柔,天地卻自發傳音,聲震八方。
“今有邪神窺伺大陸,被我摯友及師妹撞破,我若還囚於心境自苦自艾,便愧對恩師愧對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