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霞光照射在灰白色的山脈上,給光禿禿的群山戈壁灘披上了一層暗紅的紗衣。
晚霞燦爛,龍蜥傷勢恢復得快,已搖頭擺尾爬出溶洞趴著吞吐日華。
青璐前頭錯怪了巨蜥,對人家亂發火有些不好意思。
此時便坐到大蜥蜴背上,一邊將藥粉順著麟甲龜裂的紋路細細撒到它血**隙中,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和龍蜴說話。
大蜥蜴也時不時用鼻子噴氣晃動大腦袋回應她。
小蓮妖和馬宏在溶洞內看護傷員,無顏子則安靜地坐在山腰洞口處,神情專注地從石騰等妖精口中不厭其煩地詢問它們從撿到許彥後這一個多月來發生的大小事件……
林璞斜倚在山頂一塊巨石旁靜靜看著,目光略有些惆悵地感慨:“自當年在樊城與無顏子分別後,我還從未見過他這般正經關心旁人的模樣。
物是人非,也不知道他們當年有過怎樣的故事,許也曾是一對璧人。”
靈沂卓然立於身側,聽她講述前言,不願聽她總提及感傷旁人,輕笑著問:“你與無顏子分別,是我們初見之前麽?”
林璞瞬間被她引走了思緒,笑著將人拉進懷裡摟住,下頜抵在她額發間依戀般溫柔摩挲,隨即側頭輕嗅靈沂發間幽香。
“對,那時我在化境待了十余年,剛從東極出來到了樊城,才與無顏子分別,天幸就叫我轉頭遇見了你。”
她似聯想到什麽,繼而又道:“東極混沌海我二師姐設下的封界時限已過,雖暫時還能撐住,但隨時都有可能坍毀。
三師姐在那守著,這些年天宗也陸續有派人過去看守,你回頭會去麽?”
林璞有些期待,“你若去的話,我便也向宗內申請過去。”
修者壽數悠長,她們的婚事就算定了,也不知會是猴年馬月。
孤鳴山和羽山相隔甚遠,正是情濃時,林璞怎麽舍得跟魔女分開?
留在此處幫許彥迎敵,不僅是因為袁金錢、無顏子和這群無辜的石胎妖精,還因為小師叔舍不得和心上人分開,想與她多相處一段日子。
靈沂搖頭,玉指點上她的下頜,隨即下滑按貼在她胸膛上感知小師叔勃然有力的心跳。
繼而眼波流轉,視線在她唇上掃過,抬眸輕笑:“我這次回去後許還有其他事情,宗門庇護我這麽久,接下來是執掌宗務還是外出赴任,全憑門內安排。”
林璞聞言也不失望。
感恩之心是萬靈之本,宗門庇佑教養弟子,弟子對門派也闔該有回饋護持之心。
即便魔徒魔性深重,百無禁忌肆無忌憚,孤鳴山在他們心中的地位也是崇高至上不可輕易冒犯的。
不知不覺又過了大半個時辰,天色將晚,繁星盡出。
估摸著敵人今日應該不會到了,二人攜手便從山頂下來了。
石騰正絮絮叨叨囉嗦,介紹自己命兒郎為仙家們專門開辟了練功打坐休息的溶洞淨室,就見“仙大王”她老人家忽然回頭望向遠方。
它眯著眼睛順著林璞視線也看過去,只見星鬥微光下,開闊的戈壁灘一望無際,什麽動靜也沒有。
再遠處便看不大清了,隻依稀辨認得出朦朦朧朧的黑乎乎山林。
眾人也隨她回頭,青璐出聲問:“小師叔祖,您瞧見什麽了?”
“蜘蛛。”林璞雙目隱有微芒。
她的靈覺方才清晰探知到百裡外的砂礫碎石中有些許異動和輕微的沙沙聲響。
此時運轉目力,金火濯目,便清楚看見,無數隻寸余大小的蜘蛛正穿行在戈壁碎石之間。
它們通體覆蓋灰白條紋,仰著觸肢,於暗色的曠野上停停走走,穿梭行進毫不起眼。
且它們步足上長滿了幽綠色細如牛毛的微小纖毛,顯見身有劇毒。
靈沂抬手一勾,便有兩隻蜘蛛從百裡外被攝到近前。
一隻被魔元包裹住拚命掙扎,觸肢在空中亂擺,另一隻則被林璞伸手拈住細看。
如今修為高深,有純烈庚金之氣覆於體表,小師叔倒不怕這區區的小毒蟲。
石騰彎下腰湊到魔女跟前仔細端詳,輕咦一聲:“我們在這兒住了這麽久,還從沒見過這種蝥蛛,剛搬過來的新種嗎?”
“不是,”靈沂對這群石頭笨腦袋倒是挺有好感,耐心解釋道:“還有千萬只在後頭跟著,目標一致探尋而來,應是修士豢養用來追蹤覓跡的靈蟲。”
說完,魔元一瞬壓縮不見,這隻小小的蝥蛛也隨之壓癟湮滅消失。
小師叔倒沒有為難手上那隻探路追蹤的小蟲,屈指將其彈到地上,蜘蛛似受驚嚇,轉瞬就鑽進了石頭縫裡。
便如靈沂所說,這群小蝥蛛只是用來追蹤尋路的。
成千上萬的浩蕩蛛群重現著石胎們拖行巨蜥的路線,分毫不差地行進而來。
等行至山脈跟前,它們並不攀爬上山,而是分為兩支繞行。
圍著山脈繞行一圈合流後,等蝥蛛們確認別處沒有龍蜥的氣息,兩名修者隻進不出就留在了這條山脈上,它們便一並鑽入碎石砂礫裡從地底退走。
眾人在山腰處等著,周天星鬥之下全無異狀,林璞突然挑了一下眉,轉而對無顏子笑道:“入道兩百年,除了幕府山那道天外飛星的無妄之災,我還是頭一次見這麽凶橫不講理的。”
話音剛落,只聽一道拖長尾音的尖銳呼嘯之聲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