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當日已收入宗門名錄,且外貌耿直憨厚,與十方相處時恭敬知禮。
卻因少女隨口一番話,師門不假查證,輕易便撕毀名冊,斷人前程。
十方性情方正,對此一直心有芥蒂。
若林璞當日不這麽做,修行界許會再多一名出身莽山的人族修士,她也不會自此獨身為異鄉人。
十方心裡就是這麽想的。
但愚直如他,也知道這話說出來是在人心口捅刀子,想想還是咽下沒說出口。
靈沂聽得心頭髮軟又生氣:“你跟這種迂腐‘聖人’兜什麽圈子。被他帶著走,陷進他的思維裡,這不是自己找罪受麽?”
“你那幼時同鄉心術不正,你斷人仙路有什麽不對?來日他再到你面前說這些有的沒的,趕走就是。”
“可是……”
靈沂上前把她臉托住,認真道:“阿璞,你做的很好了,再沒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
“你以往說道心堅定,落足無悔,若重來一次,難道會放任那等惡性之人學得法術神通嗎?現在又為什麽搖擺呢?”
林璞目光從她面容上滑落,旋即偏開臉道:“我只是想,若那時不生事,此時這世間,許就不是我孤單一人了。”
靈沂危險地眯起眼,“你什麽意思?”
她把人臉又揪回來。
“不說天宗劍域和蠻荒你那一大群妖精好友,還有跟在你身邊那一百多個徒弟,就說你師姐,真君臨飛升還在擔心你,跨越半個大陸帶我過來,謝前輩更是聞訊撇開手裡一切事務徑直來找你……”
“現在被不知道哪裡跑出來的野小子說幾句話,就開始懷念一個跟你不對付死了不知道多久的死人。說自己孤單一人,舉目無親。
林鐵頭,你是腦子壞了,還是沒有良心?”
林璞被她一通罵,沮喪地垂下頭,幾息後抬眸又問:“那你呢?”
“你願意陪我一路從南荒回宗,是因為什麽?”
林璞眼神似平靜,又好似翻滾醞釀著厚重情意的深沉海域。
靈沂被她看得心慌,竟突然有些生怯,心頭猛一跳,接著若無其事移開目光。
“能因為什麽,紅綾真君親自去孤鳴山作請,我當然要給這個面子……”
林璞一手緊緊攬住她的腰不叫避開,另一隻手扣入魔女指間將人牢牢鎖住,眸光逼視著她。
“靈沂姐姐,不是我的錯覺,你也喜歡我的對不對?”
靈沂耳根發燙,下意識否認:“胡說什麽,我把你當朋友……唔,做什麽,別……”
抵抗的話語被吞沒在唇舌之間,粗重的呼吸交織。林璞將人摟緊貼合,激進又溫柔地冒犯,輕咬吮舔著她的唇瓣。
靈沂綿軟抗拒,卻又啟唇放她進來肆掠,戰栗地偎入她懷裡,被裹纏著舌尖吞咬,卻又話語含糊推拒著她。
“阿璞別,你聽我說說,現在不行……”
林璞鼻尖順著香氣蹭到她耳後緊貼著肌膚,唇一點點含吮往下,直到順著她的喘息輕咬住魔女白皙滑嫩的脖頸。
靈沂目光迷離,被她托住臀抱起來,忙勾著她的脖子慌亂道:“等一下,別……”
話音未落,林璞懷裡一空,面前柔軟相親的嬌綿肌膚不見,靈沂嫋娜的身形突然消散。
涼風吹拂而過,手上軟滑觸感猶在,懷中馨香存留。林璞目中紅芒散去,怔愣下來。
孤鳴山天魔崖頂,真魔大殿旁側的一間殿室裡,靈沂猛然轉醒睜眼,一手掩唇,一手揪住身前衣襟,胸口起伏呼吸急促。
她眸光水潤流轉,雙頰豔若桃李,嫵媚難言,咬唇又羞又惱,聲線綿柔埋怨道:“都說不行了……”
幾息後心緒平複,魔女掐訣,從燭火中鑽出一隻小小魔靈來。
“你執我長老令去宗門附庫三層挑幾瓶染料來。”
魔靈歪頭。
靈沂吩咐道:“要最鮮豔最易入畫保存的落日晚霞。”
靈沂有一手魔宗皆知的好畫技,但輕易不願執筆。
魔靈了然,它是欲念魔,精湛的技藝最能引動念力。屆時旁觀瞧一瞧,說不定也能得些造化。
小魔靈連連點頭,高高興興鑽入燭火中消失不見。
第68章
中洲亂世已十余載, 百姓顛沛流離,背井離鄉。
各色劍光從天空掠過,早年還會有人跪倒在地祈求仙人憐憫護佑。
但年歲久了, 世俗百姓也都知道修行中人不理凡間,慢慢也就視若不見了。
這日黃昏, 斜陽腳下, 千百戶衣衫襤褸的難民拖家帶口推著板車走在田間野路上。
此前剛下過暴雨,土路泥濘難行, 千余人不停腳行了一天,盡皆疲憊不堪。
一名瘦弱老婦背著一個七八歲的女童,正混在人群裡艱難挪步。
身旁偶有人推著板車邀婆孫二人上去歇息,也被老婦笑著推拒了。
“大家一路上已經關照我們許多了,都不容易, 老婆子還能走,總不好一直勞煩大夥兒……”
一旁有名口舌笨拙、衣衫布滿塵土的壯漢搖搖頭,一把將女童抱到了板車上, 跟自己妻兒待在一起,車上的婦人連忙將女童摟住。
老婦推辭不過,隻好謝過鄉鄰的好意, 扶在板車旁慢慢走。
小女娃娃懂事, 從懷裡摸出乾果分給摟著自己的嬸娘, 又從腰間取了一隻小葫蘆,探出半個身子喂老婦人喝水。